第九章 利比亚（1）

    6月的阳光炙烤在利比亚沙漠上，腾起一股又一股热浪，虽然还不到最炎热的季节，但这种程度的热量已足够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了。

    赫尔曼·沃克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堆上，看着远处的工程师和技术队员们在煞有其事地摆弄钻机，心里面的郁闷劲就别提了。联合集团那位钱花得凶得不得了的年轻总裁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谣言，非得一口咬定利比亚这片靠近锡尔特湾的沙漠底下有石油，兴冲冲地和标准石油公司签署了400万附条件的勘探开采合同，然后标准石油公司一声令下，刚刚结婚还不到3个月，老婆都没抱习惯的沃克便被迫坐上轮船漂洋过海到了意大利，因为他是纽约标准石油的地质勘探工程师，专门负责找油的。

    虽然他不相信利比亚有油，更不愿意现在离开新婚的娇妻，可老板钱都收了，意大利这一趟不跑不行，于是只能怏怏不快地来了。

    先到意大利休息了几天，然后又在近百个武装人员的护卫重新坐船到了利比亚，沃克一开始以为这些是军方人员，后来才知道不是，全是联合集团所属的罗马警卫——意大利第四大军事武装集团。

    说起来意大利这国家真是怪异，不过美国一州的面积，居然有4支互不统属的武装力量：意大利国防军、法西斯蒂黑衫军、国王近卫军和联合集团义勇军，从人数上排列，义勇军大概人数最少，但人数少可不代表战斗力和装备差，最起码大家不认为国王近卫军能够稳吃义勇军。因为近卫军只有地面部队，而义勇军是三军俱全——陆军、海军、空军都有！

    如果论装备，那义勇军就更不得了：完整的轰炸机、战斗机集群——在地中海仅次于意大利和法国空军，比希腊空军飞机数量还多，号称意大利第二空军；地面部队拥有重炮、坦克和装甲车，重炮是用203mm舰炮改造的列车炮，据说德国人卖了很大力气；更绝的是义勇军还有黑伞兵和连意大利海军都不曾拥有的航空母舰——罗马号被拆解削平后已建起了宽25米、长168米的飞行甲板，戈林、波季带着24个飞行员正式上舰开始执行试飞任务。

    改建后的罗马号虽保留了原舰名，但外形已变得面目全非，好比硬生生在主甲板上凌空架起了一层违章建筑——更要命的是这批违章建筑还带外飘的，远远望过去仿佛罗马号顶着个硕大的洗澡盆，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沃克只见过一次，就把这种丑陋的样子深深镌刻在脑海中了——他认为比美国海军改造的兰利号丑陋得多，比起目前正在建造的列克星敦号航母就更不是一个同级别的产物。

    英、法、美三国驻意大利武官也跑去参观了联合集团“航空母舰”，孔蒂尼对此很大方，让他们随便看，看完后他们对此印象深刻，到最后居然谁也不说这艘船要占用意大利航母吨位的事：一来意大利有6万吨航母吨位，而改建后的罗马号只有1.2万吨；二则这条船实在太逊、太Low，如果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只怕意大利人都要笑话英法美三国小题大做；三来他们也打听过了，从拆解到改建、从水手到驾驶员，所有工程都是联合船厂独立完成的，没有意大利海军插手，在船上看到的人没有一个拥有意大利军队正式编制，全是联合集团雇员——这怎么抗议？《华盛顿海军条约》没有哪个条款规定不允许大集团公司造航空母舰吧——如果这也算航空母舰的话。

    孔蒂尼却死不承认这是一艘航空母舰，《青年报》为此刊发的新闻很有意思：……日前，联合集团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充分发挥船厂技术人员的聪明才智，将海军废弃的罗马号改建成为了移动式海上临时机场。这个拗口的名字给人印象更深，且库房里的货物也说明联合集团确实有移动机场的目的——里面都是联合快递的货物、《青年周刊》库存、摩托车配件等，根本见不到一颗鱼雷或炸弹，船上也没有一门火炮，硬要扯上军事目的，三国武官自己也觉得牵强。

    虽然沃克看不起罗马号这种垃圾，不过不代表罗马号真是垃圾，以戈林、波季为首的飞行员不到一个月就掌握了空载起降的技术——意大利也算有舰载航空兵了，尽管戈林是个德国人，波季一天兵役都没服过，那个预备役上尉的头衔是孔蒂尼走后门给他弄来的。

    波季公子才不在乎军衔不军衔呢，他要的就是飞行，从陆地飞、从海上飞、从甲板飞、夜间飞……越是有挑战性的科目他越有兴趣，不到2年时间他已进步神速地成为了一名优秀飞行员，而和他同期学习的孔蒂尼的飞行水平依然还在原地踏步，双方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沃克还是有眼力见的，虽然他觉得罗马号是垃圾，但从不认为那些罗马警卫是垃圾，恰恰相反，他从这些警卫身上能嗅出杀气，他们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他敢打赌这种精锐放在美国陆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奇怪的是，为什么意大利陆军不要这种人才而把他们推给联合集团？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联合集团有钱，意大利陆军怕是养不起这批吞金兽。

    一开始他以为派这么多警卫是小题大做，但后来发现不是，当地部落武装很猖狂，看到携带大批汽车、器材的勘探队以为是肥羊，怎么样都想来捞一笔，这时候警卫队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了，他们可以毫不留情地把这些部落武装屠戮干净——杀人时那手起刀落的手法让有一股子冒险精神的美国人都喊好。

    至于这么干是不是违反了人权美国人不在乎，正如在他们心目中印第安人不算人，这些衣衫褴褛，一看就活在中世纪的非洲黑土著也能算人？

    可是，幻想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代替科学本身，再有钱也不能在空白地里榨出石油来——这是沃克给这次勘探行动下的结论。3个月来，从不相信利比亚有石油的沃克以崇高的职业操守领着勘探队进行了几十次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认为按照自己学识判断的有可能出油的地方都没油，其他怎么可能会有油呢？

    面对屡屡失败的局面，勘探队也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因为这次勘探没有做好事先充分的地质准备，也没有发现任何油苗，完全是因为孔蒂尼总裁一句话，美国人当然不以为然，偏偏意大利派来的联络员——几个石油专业毕业，连胡子都没长全的大学毕业生对总裁的话深信不疑，坚持认为既然总裁说了有油那就一定有！

    沃克在心底嘲讽他们都是被洗脑洗坏了的人，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难怪联合集团只能派这些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前来担纲——其他技术权威肯定早就退避三舍了呀。

    上周二晚上，他和这几位联络员发生了一次争吵，他建议去班加西休整几天再行动，而联络员坚持不肯——这都是青年联盟的骨干，走之前孔蒂尼一个个召见过的，他们都满心期待靠这些成绩爬上去，怎么能去班加西休整？只要一休整，以美国人这么懒散的德行，这支队伍就一定拉不出来了，然后就大家拜拜。总裁100万美元打了水漂是小事，自己进身之阶没了可怎么办？为什么联络员不用成名有经验的老手？意大利又不是没有老工程师。总裁栽培自己的用意难道真看不出来？

    最后双方达成妥协，接下去三次勘探点由意大利联络员指定，沃克不再插手，如果三次勘探都失败，那大家就别说了，灰溜溜去班加西休整吧。

    前天试钻的一次已失败了，深度都打到了2400米，依然不见任何出油迹象。沃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嘴上不说，心里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今天是第二次试验，上午深度据说已超过了1800米，只要过了今晚还不行，那就基本上又可以判断为失败了。看着忙碌的人群，沃克叹了口气，躺倒在帐篷口——除了数骆驼就只有躺沙子这种乐趣了，唉，也不知道家里的小甜心怎么样了，会不会寂寞难耐给自己戴绿帽子？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忽然发现有雨点洒在帐篷和自己脸上，湿漉漉的……

    下雨了？沙漠地带下雨，还真是件稀罕事？

    再仔细一想不对，为什么这雨是黑色的？

    认真端详之后他确信——这他妈哪是雨点啊，这分明是原油喷发出来落到这里的。

    出油了？他楞了一下，耳畔仿佛听到了震天的欢呼声。

    沃克脸色一惊，轻轻伸出舌头慢慢舔了舔喷洒在帐篷上的原油，然后仔细回味——不涩！不苦！这他妈是优质油的兆头啊！

    1925年5月25日，利比亚第一口油井被发现，喷出了低硫优质原油，在接下去的15天里，这支勘探队又接连在附近找到了2口高产油井，根据预计，这一片存储量不少于2亿桶（约3000万吨），可开采量至少可达到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