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野马脱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嗯，这应该算是晚唐最不朽的名句之一了，缠绵悱恻，哀伤婉转，还带着隐晦迷离的神秘色彩，充分诠释了李商隐的旷世才情……” 光头老师在讲台上疯狂掉书袋，连牙都酸倒了，最后一排的王晋同学却闲着走神发呆，两眼直楞。 是的，他老爹说得一点也不错，这小伙儿完全不是块读书的材料，别人在新学期好歹也要装个认真的样子出来，可他倒好，歪头架着胳膊，姿势完全垮掉。 九月初，天气依然炎热，偶尔还能听到树梢上传来的蝉鸣。 蝉鸣？王晋咂咂嘴巴。 金蝉，土话又叫“知了猴”，这玩意的幼虫可是高蛋白的好东西啊！ 夏夜的晚上拿着罐头瓶当容器，用手电筒照明往小树林一钻，抢在它们爬高前逮下来带回家，用细盐码码（腌渍），下到油锅里一炸……啧啧，别看它眼大腿多带着硬壳，模样跟外星生物似的，但口感极其喷香酥脆，好吃得连舌头都能咽下肚。只可惜，由于最近几年被人们抓得太狠，导致金蝉数量大大减少，今年暑假他还远远没有吃过瘾。 “喂！喂！那个小子！” 正在神游天外的某同学哪里听得到？口水差点都挂下来。 “嗖！”“哎呦！” 王晋被粉笔流弹精准击中，他捂住脑袋，一脸懵逼地回到现实。 “哈哈哈……” 老师脸色铁青，同学们幸灾乐祸。 “嗯？” 王晋拉下面孔，细长的眼睛冷光闪烁，他盯到哪里，哪里的同学就会触电似的躲避开去，再也不敢嘲笑了。 蟠桃属于小地方，生活水平相当普通，十几岁就长到他这种块头非常罕见，尤其他更是来自远近闻名的摔跤之乡王家庄，威慑力不言而喻，吓唬吓唬小伙伴是足够用了。 “就此诗此句，说说你的理解！” 光头班主任恨铁不成钢，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模样。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呃……成追忆……” 王晋瞧瞧黑板，挠挠脑袋，咳嗽道：“老师，这肯定描写了非常痛苦的情绪吧？我认为李商隐当初应该有段真挚的感情没有珍惜，现在明白已然追悔莫及，那人可能是变成有夫之妇啦！所以他思念起来才会懊悔万分的！” 唐朝距今都一千多年了，诗人当时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才写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名作《锦瑟》，现代人谁真的能搞清楚？一些热爱研究的前辈们猜测本诗是他用来纪念亡妻的、写给挚友的，或者哀叹年华流逝的，可哪一种才最为准确？答案永远无解。王晋同学的话听着像扯淡，但谁敢保证他猜的就一定不对呢？ 一言既出，当然再次哄堂大笑。 班主任气得直打哆嗦：“思念有夫之妇？胡说八道！你脑袋里都装着什么烂东西？赶快给我滚到门口站着去！” “噢！” 某人很干脆，拔腿就走。 从十二岁起，就没有老师敢揍他了，罚站啥的更完全木啥杀伤力，王晋他也根本不在乎！外边的空气多新鲜啊，还能接着走神儿呢…… 好吧，这就是王同学上课的日常表现。 …… 城里距离老家大概有二十多公里，路况又差，这么远的行程来回折腾很麻烦，既耽误吃饭也耽误学习，所以父母亲就让王晋住校了。 男孩子迟早都要离开家的，正如雏鹰早晚都要挣脱父辈的羽翼。老王大手一挥，小伙儿便自由啦！这下子山高皇帝远没人管，胆子比天还大的王同学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彻底进入“放飞自我”的状态。 有坏孩子抽烟？挺酷，咱学学！ 有同学旷课？挺拽，咱来来！ 有小伙伴泡网吧？挺好玩儿，咱也逛逛！ 网络这玩意，最能给人带入崭新的天地，要么借助它上进，要么借助它沉沦。王同学好的没学会，反而爱上了玩游戏，从开始的只玩一会儿，到后来的翻墙包夜，他是越来越离谱，越来越痴迷…… 青春期的少年特别容易误入歧途，尤其再加上身边有几个不靠谱的小伙伴，时间一长，王晋同学就不知不觉地长歪了。 从十五岁的第一学期，到次年十六岁的夏天，王晋的身上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个头。 成长发育期嘛，男孩子本身长得就快，加之老王的基因确实优良，王晋就从一米八三一路蹿到一米八八，体重也轻易地攀升到九十二公斤！这样棒的身板，可谓相当出色了！ 其次，是个人形象。 受了小伙伴影响，王晋那干脆利落的圆寸头早就不见踪影，变成了长长的偏分头，当初土得掉渣的衣品也能跟上潮流了……从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农村孩子的质朴，反倒有种城里范儿的洋气。嗯，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同样的细细长长，同样的桀骜狡黠，如今又增添了几分野气…… 老师曾就王晋总打瞌睡、无故旷课的问题找到王大江沟通，老王同志教育孩子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揍！往死里揍！可揍一次只能好一阵，深感儿大不由爹的老王束手无策，颇为头疼。农闲时他毕竟还要外出打工赚钱呢，哪来那么多精力管教？ 当爹的力不从心，做老师的同样伤透脑筋，时间一长，班主任也懒得管了，瞎子放驴随便你吧！于是乎，王晋同学的日子更舒坦了…… 零八年的暑假之前，王晋终于闯出祸事啦！ 事情是这个样子滴：经常一起嗨皮的同学小李不慎惹到了高年级的学长，结果被欺负够呛，王晋勃然大怒，他随后干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在操场上将三个正在上体育课的肇事者拽出来好一顿海扁，揍得是鼻青脸肿、嘴歪眼斜，差点没尿裤子…… 可怜的孩子们啊，某少侠施起暴来一摔一个准，伸手就KO，那效率只能用砍瓜切菜来形容，他们仨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统统被彻底“征服”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老师验明情况后上报校长，王晋东窗事发，就“光荣”地成为了一名被华丽开除的坏学生。 和他姐姐截然相反，王雁当年以高考本市第一的身份轰动全乡，给老王同志的脸上增添了多少荣耀啊，这回儿子的劣迹影响十分之坏，老王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收拾了王晋一顿，连干活用的木锹都给打断了！ 处在叛逆期的王晋野性难驯，拍拍屁股就玩起了离家出走，跟父亲打游击，怎么也不照面。 一个人在外边吃喝都需要花钱，玩游戏更需要花钱，网瘾少年王晋某天被逼无奈，偷偷溜回家把他去年冬至摔跤赢来的公羊连夜扛走，牵到集市上卖了…… PS：铺垫基本完成，野马即将入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