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攻城
八月十六日。天气晴朗。 当西侧城头的黄巾兵士们，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晃着体力不足的身体，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时，他们惊讶的发现了城外的变化。 夜间，汉贼推来了十几辆数丈高的楼车，云梯车以及冲车。 那些奇怪的，庞大的攻城机械由最上等的坚固木材组成，铁钉铆接，上面蒙着至少三层牛皮，关键部位甚至包着铁。 它们的下面有八对木轮。这些木轮比一般的车轮更大，也更宽。足以承担数百公斤，甚至更沉的重量。 在围困广宗的这两个月，卢植军中的工匠都没闲着。 这些代表了汉帝国最强的军工技艺，并且拥有充足资源与人力的工匠们花了两个月时间。打造了当代世界最可怕的攻城机械组。 皮革，钢铁，木材……这些材料最终变成了一台台令人望而生畏的战车。并被临时招募的民壮们推着，拉扯着，逼近广宗城墙。 是的，民壮。 在战争期间，从大军附近征集民壮，是这个时代的惯例。唯一不同的是随军队主帅人品如何，这些民壮的命运不同。 如卢植一般，只会让他们从事体力工作，后勤工作。遇到更残暴的统帅，则会毫不犹豫要求他们充当消耗敌军的弓矢储备的炮灰。 当然，像这种攻城方式则不算——攻城的主力，是护卫在一辆辆攻城机械周围的汉军正规军，以及他们护卫的攻城机械。 至于这些民壮，他们仅仅充当运输机械的劳动力。仅仅是攻城机械的附属品。在整场攻城战中的重要性要排在很后面，很后面。 即使刘备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好说什么。 己方兵力不足，还是攻城方。不用民壮做劳力，难道要用本就不多的士兵运输吗？ 真的这么做才是疯子。 汉军在战前，已经发给了他们每人一顶头盔，一面盾牌，以及一把显得有些粗糙的剑、刀、斧头或者矛。 这样的装备，甚至超过不少黄巾军了！ 如果他们能够斩首，也可以获得军功。卢植在这方面一视同仁。 更何况招募他们做劳工的这些天，并不是像通常的劳役那样自带干粮。在战争期间，粮食一天天显得昂贵的时日里，卢植甚至管饭！ 一碗稀得可以的粟粥，一小块醋布，一点酱菜——这样的伙食标准足够让所有民壮心甘情愿的高呼万岁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汉军主帅的善良。 甚至董卓这样的将军，都觉得卢植善良的过头了。 维持大军给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管这些人的死活？ 他们给大军服劳役就该自带干粮。大军需要，就该征收包括他们的生命在内的一切作为军需，作为武器，去攻击，去消耗，去杀死对面的敌人。 想要获得胜利就该这么做。 这并不是董卓残暴，董卓特殊。而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全世界几乎所有军队都在这样做。 在刘备忍不住反驳了一下：“这样做，可能会导致民众活不下去投贼。”时，董卓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那就杀啊。我辈武人不就是做这个的吗？敢造反就杀头。” 大军有拿走行军路上一切的权力。民夫当然也有反抗，造反的权力。大军又有杀死造反者的权力。 这个循环当真完美。让刘备无言以对。 更重要的是不单凉州诸将，连同北军五校与三河骑士的不少军官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然后，卢植很少见的发了脾气。同样很少见的固执己见。 与那些自命为皇室鹰犬的武将不太一样，他除了是军队统帅之外，还是思想家与学者。并且在与刘备相处的过程中，他的思想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刘玄德的影响。 “杀贼是为了保民，而不应是反过来！不要再说了，董中郎。我是大军统帅，事情由我做主！出了事也由我负责！” 看到卢植发怒的样子。董卓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忙不迭的认错，赔罪。 这个过程中，刘备很悲哀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董卓认错道歉，并不是他觉得自己的认识有错。而是因为他自觉惹怒了作为军队主帅的卢植。 …… “董仲颖，上并不算坏人。”刘备忍不住这样想。 如果没有利益纠葛，仅仅是做朋友的话，他还挺喜欢这个胖子的。 他笑起来很讨喜。待人也非常真诚。对待朋友和属下非常大方，做事认真，精力充沛，积极进取。 在做出了出战决定后，他用在整备军事上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唯一让刘备感到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他会不会将分配给民壮们的武器和护具收起来，留给自己人用呢？” 刘备忽然想派个传令兵，去董卓负责的东侧城墙看一看。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他在这台军事机械中，是骨骼，肌肉，四肢，而不是大脑。他没权利干涉任何一路主将。并且过度分心也对战局不利。 这样想着，刘备将注意力移回战场。数十台数百，乃至上千公斤重的攻城机械，在上千名民壮的号子声中向前进。 尽管每一台机械都在车轴中加满了油，但仍旧发出巨大的咆哮声。这个场面让看到它的黄巾士兵面色发白，嘴巴发干，身体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武器。 很明显，这些在阳光下，闪烁着狰狞金属光泽的战车，远远超过了这些可怜农夫的想象力。 “过于奢侈，而且也过于浪费。” 刘备的心里感叹着。 对于只有夯土城墙的广宗来说，动员这个帝国最精锐的工程师队伍攻击它。让刘备有种用数百斤的木槌，去砸刚出生的毛毛虫的错觉。 当然，这样的话他也只在心里想一想。 现在关键的，还是张角的生死。 “大哥。” 在刘备这样想的时候，他身边传来了张飞招牌一样，兴奋地过了头的声音：“你看那些黄巾贼子们，一个个都吓傻啦。不如我们干脆强攻吧。如果能拿到先登之功。那大哥的官肯定能多升两级啊。” “不着急。再等等。” “等什——哦——” 在张飞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广宗城头守军代替刘备，回答了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