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我非我
很难说李华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太理解。 当整个议会，甚至是全世界都在猜测他为什么敢对李天澜如此信任的时候，只有李华成自己知道，他对这个学生到底是多么的上心。 李天澜能在安南出问题绝对是出乎他预料的，他对李天澜的战斗力很了解，确切地说，李华成认为除非是自己出手，不然整个黑暗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能威胁到李天澜的人。 可这样的人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于是李天澜也出了问题。 他急匆匆的从中洲赶过来，早饭都来不及吃，结果面对的是一个交流起来极为困难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李天澜。 李华成有些蛋疼，但内心也松了口气。 没有了武道实力对李天澜来说绝对是个噩耗，但至少他看起来问题不大，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希望，而且还是百分之百的有希望，事情总归是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这样就很好。 他虽然担忧，但内心却已经放松下来。 “必须要在这里等吗？” 李华成心想既然那是你的剑，如果它真的能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感受到没有武道实力的你的话，那应该去哪等都可以，何必在这里？ 安南是非之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弄明白，先离开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 李天澜摇摇头。 “那，先回中洲？” 李华成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 李天澜的语气有些惊奇，同样带着一抹无奈。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背对着所有人，就连李华成都只能看到他的一张侧脸。 “我动不了。” 李天澜很诚恳的说道。 “???” 李华成满脑子的问号。 但李天澜说的是实话，现在他真的动不了，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动作，就是动动嘴，或者很细微的摇摇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连摇头和说话的动作都开始变得有些吃力。 “为什么？” 李华成问道。 “它们...不让我动。” 李天澜柔和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和无奈。 他很难说自己现在的状态，硬要解释的话，就是它们不让他动。 被完全信任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不是被人信任。 而是被任何东西，完全的，毫无防备的信任。 昨晚的月光，清晨的朝阳，晶莹的露水，路旁的小草，脚下的废墟，周身的酒店，流逝的时间，窗外的风与空气... 世间万物。 一切的一切。 所以，天地是否真的会有意识？ 李天澜感觉自己可以清晰的接触到这些，他能感受到天地万物的生机和死亡，能够从中解读出一种极为浩瀚却又细微的波动。 他不知道这种波动到底是不是所谓的意识，可是这种波动却是真实的存在着，被他感受着。 他作为一个个体，此时正在感受着天地万物的一切。 这仿佛是一种个体对一个庞大集体的接触。 双方接触的第一时间都很陌生，可这种陌生在刹那之间被击碎。 日月山河，时间空间，天地万物仿佛都在第一时间接纳了他的存在。 它们对自己传达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讯息，并且付出了绝对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根本就不讲道理。 霸道到哪怕李天澜随口扯淡，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 他可以把假的变成真的，把真的变成假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样的能力，时灵时不灵... 这种能力存在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制造出所有的奇迹，但这种能力不存在的时候，他就是个没有半点战斗力的普通人。 李天澜试图让自己‘新’获得的能力稳定下来，他的意识跟周围的无数意识不断深入接触。 于是周围的一切对他的信任开始不断的提升，甚至到了近乎盲目狂热的地步。 再然后... 这种能力没有稳定下来。 但是李天澜却动不了了。 因为天地万物似乎都成了调皮的孩子一样，撒娇一般的缠住他，每一种复杂的意识似乎都想要跟他亲近。 过分的亲热一下子变成了极为沉重的负担。 周围的草木水源，空气白云，甚至阳光都在对他释放着各种讯号，花草树木流水光线里蕴含的各种最细微的东西疯狂的灌入了李天澜的身体。 空间和时间拉扯着他的手臂在撒娇。 最纯粹的氧气洗涤着他的内脏。 李天澜想动。 但他周围全部都是其他人根本感受不到的熊孩子。 不是一个，而是茫茫多，无穷无尽。 所以他根本动不了。 甚至随着氧气和无数细微分子不断被他吸收，他连说话都开始吃力，每次一张嘴，都是最纯粹的能量直接冲进来。 话都说不了，难不成要唔唔唔？这特么是在干什么？ 李天澜很无奈，但却也真的舍不得丢下这种感觉。 在他失去了武道实力之后，他的身体因为没有了实力的负担已经轻松了很多，而莫名其妙的多种意识围绕在他身边... 就像是整片天地，全世界都在养着他一样。 最最纯粹的氧气，高科技根本无法提炼出来的草木精华，阳光中的一些微辐射... 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善着他的身体。 他的武道实力不存在了，可伤势却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痊愈，如今他的身体很虚弱，但那是失去了武道之后的虚弱，单论各项指标的话，李天澜完全可以说的上是最健康最完美的人类。 完美到了极致，然后开始蜕变，他的身体也正在无声无息的发生着某种变化。 李天澜能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意识沟通愈发轻松，各种意识对自己也更加的亲近。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更远的地方有属于自己的武器，此时正在蠢蠢欲动着，似乎是在不断犹豫，要不要接触自己。 那把武器的位置不在近在咫尺的天南，反而距离自己很远。 所以那并不是轩辕锋。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本能的觉得，那把武器对自己很重要，那也许就是自己可以将新能力稳定下来的关键。 至于现在... 李天澜只能被无数看不见的意识拉扯着，想动一下都不太现实。 “动不了...” 李华成差点被气笑了：“还真是个大少爷哈，我的好学生，要不要让人背着你走啊？” “背不走的，真的。” 李天澜慢慢的说着，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含糊，已经被氧气堵的不要不要的了。 “雷神，你来试试。” 李华成笑骂道：“我看这小子给我玩什么花样。” 雷神看了看李天澜。 李天澜没回头，背对着他，高冷的很：“叔，你来试试？” “他妈的，小时候没怎么抱过你，你长大了这是要我一次性补偿给你，把你从天南背到中洲？” 雷神站起来走到李天澜身边，挽起袖子：“小子，叔来了。” 李华成不动声色往旁边走了一步。 雷神挽起了袖子：“小子，叔来了。” 李华成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雷神挽起了袖子：“小子，叔来了。” 李华成不动声色... 他突然愣了愣... 似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他猛地一个大步，离开了雷神身边。 雷神挽起了袖子：“小子，叔来了。” 雷神挽起了袖子... “......” 李华成彻底懵了。 他死死的瞪着李天澜和雷神，一副彻底破防的语气：“什么鬼？！” “你看...” 李天澜也有些无奈。 李华成的脸色无比凝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神仿佛对一切毫无察觉，一遍遍的挽着袖子，一遍遍的说着叔来了。 李华成内心有所猜测，但却不敢相信。 “时间。” 李天澜含含糊糊：“熊孩子...” 时间。 时间循环！ 李天澜没有问题。 雷神也没有问题。 但他的动作却有问题。 他的动作和声音似乎都被限定在了前几秒的某个节点上。 对雷神来说，时间这一刻是停滞又流动的。 因为时间真的在流动。 可是雷神的时间，却被循环了。 是不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 李华成头疼欲裂，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子，叔来了...” 雷神还在重复循环。 李华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此处都是自己人，他也不再掩饰什么，精神风暴顺势卷着雷神的身体，将他拉扯着退后了一米。 时间循环瞬间消失。 雷神一脸懵逼：“小子，叔...” “行了，别喊了。” 李华成挥了挥手。 他重新来到李天澜身边，看着他，脸色愈发凝重：“这就是你的新能力？” “不是，这是时间的能力。” 李天澜摇摇头：“老师，你说，时间是有意识的吗？” 李华成嘴角抽了抽，又是这个问题。 可这一次他却不再认为李天澜是在跟他讨论哲学。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凝视着李天澜的侧脸，一字一顿道：“你感受的到？” “应该可以，又像是不行...” 李天澜慢慢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这个世界，好像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李华成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 “说不上来。” 李天澜摇摇头：“人非人，天地非天地，时空非时空...” 他回忆着脑海中多出来的大量的，繁杂的，清晰的，但他却无法理解的画面，平静道：“我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