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事儿别编瞎话
得知自己的几项检查都没有大问题之后，陈峥以缺钱为理由，提出马上出院。大夫再次确认了一下检查结果后，只好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循着记忆中的老街巷回到了学校，一切忽然变得熟悉起来。 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老生物楼，这里在十六年后已经被翻新成了一座崭新的实验中心，但此时此刻，依旧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陈峥没有选择直接返回宿舍，其实是因为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本科时究竟住在哪一栋楼了。还不如来生物楼的自习室转转，如果有熟人的话，可以等自习结束一起回去。 刚一踏进这幢有些昏暗的教学楼，陈峥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比起十六年后那副虽然精神矍铄，但却掩盖不住的老态，此时的杨宝华教授，却正是一副意气风发的中年学者模样。 “杨院……长好！”陈峥差点喊成了杨院士，幸好及时刹车改口，才避免了尴尬。这位德高望重的杨教授，似乎是十几年之后才被评为中科院院士的。 听到有人喊自己院长，杨宝华教授惊讶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学生。 本来这种问候，对于这样一位教授来说，就算听不到一千次，几百次也是有的。心情好的时候，他大概会点点头回一句“你好”，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去理会打招呼的学生。 不过今天却有些特殊。 刚才在院长办公室里，即将退休的常院长，告诉了他一个内部消息。三天后的学校行政例会上，将正式任命杨宝华为生命科学学院的副院长。这个消息应该出了校党委和几个副校长之外，没人知道才对，可是这个学生居然会直接喊自己“杨院长”，这就让他不由得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有些熟悉的学生。 壮硕的身材，足有一米九的大高个，长得虽然谈不上特别帅气，但看着倒也是十分精神。就是气色似乎不太好，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样子，这好像是理论生物系的那个陈峥吧？ “哦，是小陈同学啊，来自习吗？”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杨宝华客气的回应了一声。 本想顺口答应，但陈峥此刻两手空空，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自习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我有个个问题想去请教下李老师。” 李长征，陈峥“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此时的他已经通过了学校的两轮保研笔试和答辩，虽然导师选择的结果还没正式公布，但是如果不出意外，陈峥应该还是和上一世的轨迹一样，成为分子生物组李长征的研究生。所以此时，他搬出这位老师来当挡箭牌，倒是也十分合理。 没想到的是，杨宝华也许是对陈峥那声“杨院长”十分满意，居然笑着点了点头，亲切的对陈峥说到：“我刚路过教学科办公室，小李好像不在吧？你有什么问题，让我来给你看看？” 陈峥顿时大汗…… 您老有事儿的话先去忙呗？ 他哪有什么问题，他就是来找个熟人带他回寝室而已！ 不过杨教授既然都这么问了，自己总不能和自己的老教授说自己其实是开玩笑吧。 于是，他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将自己在医院试验金手指时乱画的那张白纸给摸了出来。 杨教授看到那张密密麻麻的标记满了基因编码的稿纸，顿时眼前一亮，对这个学生的兴趣顿时更浓了。 虽然杨宝华早就不太关注学生工作了，甚至这些年连研究生都没有再带过。但是对于学院中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学生，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例如面前的陈峥。这个学生成绩很好，上半年保研评审的时候，他的名字也是在前列，早早地通过了保研答辩。甚至大三时，就已经在国内普通刊物上发表过一篇很有意思的论文。 只是，陈峥似乎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至少学生科的缺勤通报上，几乎期期都可以看到他的名字，可见也不是一个十分守规矩的学生。 本科学的这些东西其实很浅显，根本不会让学生接触到太复杂的基因结构，基本也只是讲讲原理方面的理论知识。就算是做题，也不会涉及到如此之长的碱基排序，可见这个学生一定是在自己研究什么东西。 现在的大学生，真正愿意沉下心来做学问的还真不多，就算是努力自习，也多半是为了考试或者考研。而更多的，则是整天泡在网吧打那个什么网游传奇，或者沉迷于乱七八糟的小说之中。 “杨教授，是这样的。”陈峥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他努力想再手上的这张纸上的内容，组织出一个对于本科生来说，既不显得太超前，又有些难度的“问题”来。 “这个载体上有三个酶切位点，但是都位于这个噬菌体的溶菌机制段上，只要插入外来基因，就会破坏噬菌体的溶菌机制。虽然不影响重组DNA的表达，但是却丧失了插入后载体的自我复制能力，这是不是说明这个载体并不适用于基因重组技术呢？” 杨教授仔细的看了看那潦草的基因序列，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便微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提的不错，说明你用心看文献了。这种缺陷设计国外最近也只是刚刚有人提出，他这样设计的目的是……” 给陈峥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后，杨教授却没有将稿纸还给他。 “嗯，有点意思。” 杨宝华教授的面色渐渐变得讶异了起来，自己手中的这份载体基因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一段完整的碱基序列，杨宝华或许还会认为，这是这个学生从哪本刊物中摘抄出来的。但是看着那一行行序列之间，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竟然将整段基因中关键的功能序列都标注的清清楚楚，这就让他感到十分惊讶了。 这分明是一个完整的T7工程噬菌体的基因谱啊。而且还是在经典工程载体的基础上精简而来的。 虽然在真正的研究种，对商业化的工程载体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做法。只是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这种事情似乎就有些超前了。 这种修改一般都是有目的性的，如果这个设计是出自眼前这位学生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于是杨宝华便颇有兴趣的又看了下去，结果越看越心惊。稿纸的背面，同样是满满一整页的基因编码。只不过这页编码却没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但是杨宝华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段用来表达某种蛋白分子的cDNA编码。 “后生可畏啊。”杨教授轻轻赞叹了一句，将中的A4纸重新折起来，杨教授用玩味的眼神看向了眼前的学生： “小陈啊，你这个载体很有意思嘛，看起来是用novagen的T7select10-3为基础修改出来的？”笑眯眯的将手中的A4纸交还给了陈铮：“s10-3本来就是很精简的一种载体了，你现在又把它精简掉了大概1.1kb，是为了嵌入你下面写出的那段蛋白表述的cDNA吗？” 陈峥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本想着用一个稍显简单的问题，将这位突然对自己十分关注的老教授糊弄过去，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对方更加关注自己了。 眼下无论是承认，还是不承认，麻烦恐怕都不会少。 如果不承认是自己设计的，这东西的来历就成了问题。文献上是肯定查不出来的，除非这位杨教授坐着时光机穿越到2012年以后，才能找到几篇相关的文献。但是即使他看见了那些文献，问题也依旧不小，因为那几篇文章的作者，正是陈峥自己。 但如果承认的话，自己倒是能解释的通，也不怕这位老教授诘问研究细节方面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太高调了？ 不过，陈峥从来也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张扬的性格才是他的本性。 “是的，杨教授。”陈峥自信的点了点头，还露出了一个十分傲气的微笑：“是我设计的，只不过这是一个纯粹理论化的设计，还没经过任何的理论验证。” 杨宝华教授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得色，似乎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所以你这个点来生科楼，也不是来找李长征问问题的，而是来找他借实验室的吧？只不碰巧遇到了我。想直接找我又怕被我拒绝，这才编了个理由让我主动看你的这个设计，对不对？”杨教授自以为揭穿了这个学生的“小计谋”，玩味的看着陈峥。 杨宝华教授并不怀疑这个设计是陈峥本人做的。这个改造虽然精妙，但其中运用的一些基础设计，都是近年来比较流行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新颖的东西。虽然本科生的知识并不能支撑陈峥完成这一设计，但是如果他真的沉下心用心钻研，那么在学校自学获得这些知识，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只不过，陈峥看着杨教授的眼神，却有些异样：您这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 好吧，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吧。陈峥配合的露出了一个羞涩的表情，脑中一遍飞速的构思着如何顺着梯子往下辩解，一遍慢吞吞的说到：“这点小伎俩果然还是瞒不过您。我也就是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杨教授笑眯眯的打断了陈峥慢吞吞的解释：“无非就是担心你现在还只是个本科生，贸然来找我们，我们会轻视你的设计，甚至给你扣个好高骛远轻佻浮躁之类的帽子对吧？” 陈峥笑的更加羞涩了，仿佛如同心事被揭穿一般。 “瞎担心。”杨教授突然把脸色一板，一脸正色说到：“大学是培养人才的地方，不是培养奴才的地方。学生在学术上有想法是好事，哪怕这个想法有问题，我们也要让他自己通过实践来明白这一点。如果我们不但不支持，还去打压遏制他的积极性，那才是对教育工作的亵渎。” “更何况，你的这个设计很有意思。我觉得你可以在我的实验室里尝试验证一下。不过你得给我拿出一套完整的实验方案来，毕竟有些实验材料很贵，学校经费没有那么宽裕。” 说罢，杨教授拍了拍陈峥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便转身走出了生工楼，留下了有些发懵的陈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