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倔强
孙县令才刚刚睡下,这几日事情太多,好不容易把猫妖的事情给平了,又把主子的事情办妥当,他终于能够喘口气,好好睡一觉。 可才睡了半炷香,手下的人便急忙来敲门,“不好了,大人!” 一旁的小妾听到嘈杂声,一脸不悦,推了推孙县令,他却毫无反应。丫鬟也不知死哪去了,小妾只能自己起身下床,扭着水蛇腰开门。 这新纳的小妾,生的妖娆丰满。身着肚兜,披了件薄纱在身上,叫门的管事咽咽口水,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看什么看,大晚上的,老爷才刚刚睡下,你们也不让人喘口气!”小妾不满抱怨,给他一顿白眼。 管事也是愁苦,一脸讨好道“姑奶奶,出大事了,赶快让老爷起来!” “出什么大事,天塌了不成,瞧你急的上吊一样!”小妾懒得探究,但还是侧身让他进去。 管事此刻哪有心思跟掰扯,连忙进屋,叫醒县老爷。“大人,出大事了,曲草园那边被人劫了!” 此话一出,小妾顿时庆幸没拦他,心里一阵后怕,曲草园那边可是出了妖怪的! “草曲园里边关的那位逃出来没?”该不会猫妖也跑出来了吧? 小妾见自家老爷被拉起来,一听到这消息,也慌了神,鞋子都反着穿,更不要说衣服。 孙县令一边走,一边焦急问管事的“怎么回事,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那地方从里到外,都被困的死死的,人怎么就跑了? “大人,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廖捕头已经派人去追捕,可是里里外外,分明没有外人混进去,里面的人也没出事儿。” “那这两人怎么的就这么消失了?” 这楼里的人还能凭空消失? 孙县令直骂娘,难道见鬼了不成!一想起鬼,他立马停下脚步,抓着师爷问道,“大师还在不在?” 若真是出了鬼怪,自然是要请道士来收妖。他最怕这东西,边崖县这破地方,要不是有上面压着,他早就想走了。 钱他早就赚够了,再待下去,就怕没命花。可惜,在这地方当了这么久的土霸王,他想走也不是就那么容易能走的。 管事听到他的问话,也很害怕,小心翼翼道“大人,大师作法当日不就走了吗?他说,只要不动那阵眼上的东西,这人咱就不会丢。”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动过那玩意儿?”孙县令上了马车,击破问道。 “不能啊?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那玩意儿一般人也近不得身。这一出事,咱的人就去看过,那东西还在,连封条都没撕,不可能是阵眼被破坏了!” “那你告诉我,这人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孙县令一路狂奔到曲草园,果然像管事说的那样,阵眼完好无损,没有移动也没有变化,结界还在! 可当他赶到地牢,那里只剩下空空的锁铐,原本被困住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孙县令火冒三丈,怒吼“找,都给我去找,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手下的人哪敢怠慢,但凡能动的,都去找人。 当日夜里,整座城池闹腾个不休,家家户户被搜查,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出大事了。 县衙如此嘈杂,客院自然也不得安静。杨牧一听到消息,立马敲开五皇子的门。轩沂淡定拉开门,衣冠整洁,显然一直没有睡下。 杨牧来不及细想,只能焦急道,“殿下,这下可出大事了,我听说曲草园里关着的那位,消失不见了。” 五皇子显然比他镇定许多,听到消息,不急不忙给他倒上一杯茶,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杨牧的确口渴了,连喝几杯茶才喘气道,“殿下,人都丢了,您一点不着急呀?” 五皇子却笑,“出了事,正好睡大觉!” 杨牧愣住,“殿下,您莫非是在开我玩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您还能睡得着?” 五皇子依旧笑,看着自己的幕僚。“正是因为出了事儿,我们才好睡觉。这事要是没出,现在还是僵局!那样,你我才是真的麻烦!” “您不会是,早就预料到会出事?” 轩沂笑而不语,喝口茶,才道“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受了风寒,累着了不便见客!” 这是打定主意,不管事儿,也不打算背黑锅? 牧见自家主子胸有成竹,纵然心有疑惑,也没有再多问,而是按照他的吩咐,让手下的人看紧园子,莫让生人闯进来。 / -/ 荼宛带着人来到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将轩曜顿好,再找来干净的热水毛巾,为他擦拭处理伤口,并仔细上药。 一旁的连盖倒是习惯这种场面,也不说话,去旁的屋子自己处理伤口。 直到将轩曜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处理好了,荼宛才收好东西,静下心来。 轩曜一直在昏睡,荼宛心中疼痛焦急,却必须冷静为他治疗伤口。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对他用型。 轩曜这个王爷当得,实在窝囊! 收拾好东西,才出屋子,连盖连忙站起来“姑娘,王爷他怎么样?” “主要是皮外伤,不碍事,你呢,如何?” “我也不碍事!”连盖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但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荼宛自然是知道此人的,趁机问他“是谁下的手,凭你的本事,分明能够护住他!” 连盖心里惊讶,这女子到底什么来路,似乎对自己很了解。她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护住安王? 但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问,只是谨慎回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虽本领高强,却不过是皇帝的奴才,皇帝下旨要审问我与安王,我纵然有万般本事,也只能认命。” 荼宛深深看他,神情有些冷,屋子里安静的,让连盖有些不自在。 很久,荼宛才走到他面前道,“你还是告诉我,他们为何要把你们困在曲草园!这些人有什么目的,总不会你们园子里真出了猫妖,杀了人?” “当然没有!我家王爷是个和善性子,怎会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谁陷害你们?” “这...”连盖还是犹豫了“姑娘是苗人,对我们朝廷的规矩不甚了解。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姑娘还是莫要追问了。” 连盖防备的样子,荼宛如何不知。他这分明是担心自己来路不明,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 荼宛也不强迫,他不说自己可以去问轩曜。等人醒了,定要好好审他。 “也罢,如今你们越狱,衙门的肯定会乱。你们暂且休息一番,等我想法子把你们送出去再论其他!” 连盖见状,也不多说,自己找地休息。 荼宛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被审问,那帮人下了狠手,再晚一些,他的功夫就废了。死里逃生,能保住一身功夫,简直再幸运不过。 荼宛操劳这么久,也累的不行,很想睡觉,但还是不放心轩曜。思来想去,搬了两把凳子,在他旁边搭了个临时的榻,就那么直接睡在轩曜的床侧,等人醒过来。 城内风声鹤唳,捕头守卫纷纷出动,里里外外,挨家挨户的找人,哪一处都没有放过。 荼宛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她打开门,连盖已经戒备站在门口。荼宛挥挥手,让他回屋里,自己出门应对。 连盖有些不放心,“姑娘,这...” “你们不用担心,事情我来处理。回去把门锁好,他们发现不了。” 荼宛十分确定,连盖心想,这姑娘既然能将人救出来,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于是又回到轩曜屋里,锁了门,在戒备中等待。 粗暴的拍叫门声再次响起,荼宛稍稍整理一下,打开门。 “来了来了,作死了,深更半夜的,鸡还没有叫,你们敲什么门?!” 门打开了,侍卫看到一个头发灰白,嗓音尖利的老太太,面容看上去十分刻薄不好惹。 几个人对视一眼,气焰不觉矮了几分。“城里有逃犯,我们奉命搜查。” 荼宛却挡在门口,分明不让进。“放你娘的老屁,三天两头搜逃犯,今儿流寇明儿猫妖,回回来都要揩油!” “老婆子,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身上就剩两把老骨头,哪个不长眼的逃犯,跑我这来,今儿你们要敢进来搜刮,老娘跟他拼命!” 荼宛声音尖利刺耳,口水喷的对方一脸,一看就是泼妇,谁招惹谁倒霉。 一个愣头青想粗暴闯进去,却被人扯了住“一个臭老婆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可咱们找人的....”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傻!”那人将傻小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光脚的不怕穿鞋,咱们搜的这一带,都是穷酸鬼!有油水的早就分给别人了,也就你我这样没背景的,才来这里。” “说难听了,咱就是陪衬的,做好了,功劳是别人的,做坏了,黑锅自己背!咱们走走过场就行,别这么拼命!” “可大人说了,得挨家挨户搜,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你说不查就不查,被人知道了,咱能好过?” “查,当然查!”那人翻个白眼,“但你别这么冲,好言好语别惹麻烦!” 他拉开愣头青,自己上前道“婆婆,我知道您心好,咱也是奉命行事,我见您年纪大了,也不好强行硬闯,不如您自己让到我们进去搜一搜。走走过场,我们就走。” 老婆婆沉默一下,白他一眼,“算了,搜就搜!反正我孤老婆子一个,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你们抢。不过话说好了,孤老婆子穷虽穷,但那锅碗瓢盆都是命,你要是给我砸了,我就上你家要饭去。”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穷到极致,脸都不要了,命还算个屁。 两个侍卫对看一眼,见老婆子让开身,先后进去。不过这地方可真是破烂的很,院子里脏兮兮的,乱七八糟的柴火,石头杂草挤成一团,还有一些泔水,这屋子走进去都在漏风,常年无人修,哪里像是有活人居住的样子。 唯有主里,一床破烂的棉被,一套残缺不齐的茶具,才显出一点活人生活的气息。 “看完了没有啊?!就这地方,谁都不会来!莫不成你们二位,还看上我这破地方,想搬点柴火回去?” 那两人悻悻然,举着枪杆子在柴堆里插几下,确认这地方藏不住人,又掀开水缸,里面连滴水都没有,果然是没有地方可以容人。 想了想,不再逗留,大步离去。 走出去了,还能听到老婆婆大声唾骂。“一天天的就晓得扰人清梦,不干点人事儿。” 关门的声音巨响,气年轻小伙子想要回头骂她一顿,还是同伴急忙拉住他,“算了算了,孤老婆子一个,脾气怪的很。办事要紧,别惹事!” “我说你脾气也太好了,就这种刁民,活该孤独老死。”愣头青话说得刻薄,那人也不搭理,拉着他去下一家继续搜索。 等人一走,荼宛立刻关门。转过脸,又是一张前年轻的姑娘面容。 她走到屋里打开门,连盖很是诧异,“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荼宛摆摆手“没什么,变戏法而已。他醒还没有醒吗?” 连盖摇摇头,上前摸摸他的鼻息,又为他把脉,确定轩曜只是睡着。“我去弄些吃的,你们吃完好生休息,明天我就带你们出去。” 横竖把人救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别的都还好,唯有一样,人该如何运出去?! 匆忙间,荼宛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些现成的卤菜配馒头。连盖粗鲁吃了饭,继续休养。 荼宛端着肉,想法子熬了点粥,一进屋,便听到轩曜发出声音。 这一看,人果然醒过来,等轩曜睁开眼,荼宛脸上的担忧消失不见,只是无表情看着他。 轩曜也很诧异看见荼宛,“荼宛?这是哪里的?” 他挣扎坐起来,有些恍惚,“你为什么在这儿?” 荼宛身体反应快过脑子,还是见不得他难受,主动上前将人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还给他递上汤水,“先喝点热汤,有话稍后再说!” 轩曜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荼宛一再打断他,逼着他吃饭,逼着他上药,给他把完脉,确定他好一些,这才慢慢开口。 “你先告诉我,到底谁要害你?” 轩曜却反问,“连盖呢,他跟我在一起,你有没有见到他?” “人就在旁边屋里睡着,受了伤,上过药死不了。” 轩曜闻言,静静看着荼宛,见她盯着自己不放,嘲讽笑道“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如今我身陷囫囵,你回来,分明是把自己往泥沼里拖!” “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轩曜听到这句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荼宛。 “你看什么!”荼宛有些不自在,不喜欢他这样看自己。 “姑娘这话好像没道理,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非要回来救我?”他似笑非笑,却处处探究“说起来,我将你囚禁,应该是你的仇人才是,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这一次,甚至舍命救我?” 这个人真是不好糊弄,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多话。咬咬唇,荼宛含糊道“你上次也算是救我一命,这次我救你,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扯平?”轩曜眼神暧昧,“荼姑娘,你不是说你不叫荼宛吗?为什么我叫你荼宛,你却毫不犹豫的应我?” 荼宛要抓狂了,怎么都这时候了,他还处处试探下套,这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承认身份不成? 她干脆放下碗,太用力,砰的一声响。“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们是一表三千里的表亲,我就是心软想救你一面,没有别的原因,不要再试探我,我永远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要找的荼宛早就死了。” 轩曜靠在床头,眼神很是玩味。越是不说,越让荼宛不自在。 荼宛就是个说谎的人,明明已经被对方拆穿,还要硬着头皮演戏。 “你不愿意认也无所谓,但我知道你就是她。” “别说废话,告诉我,猫妖的事情是真的吗?”荼宛无奈转移话题。 轩曜点点头,又摇摇头,盯着荼宛不说话。 荼宛有些无奈,忍住抓狂的冲动,“你能否给句实话?” “你着什么急?”轩曜反问她,“你欠我的已经偿还,接下来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大可以径自离开。” 怎么与她无关? 荼宛恨恨,当初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把人救回,可不是想要看他今天这个模样。但此时此刻,她又不能用荼宛的身份去教训轩曜,矛盾又烦恼。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荼宛只能改口,“你说的没错,我不欠你什么了,但猫妖的事情与我朋友有关。你个人的私事我不管,但我希望你把猫妖的事情跟我说清楚。我的朋友,很需要知道这些消息。” “朋友?”轩曜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有怀疑,有探究,还有一些荼宛看不懂的情绪。 她忍不住闪躲,眼神飘忽他处。 “你不是说,你一直住在深山老林,没有什么朋友吗?能与你做朋友,想来也不是一般人!他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轩曜的口吻有几分不悦,荼宛被弄的莫名其妙,稍稍离他远一些。“很重要的朋友,生死之交。你告诉我吧,猫妖的事情,真的是猫妖作祟,还是背后有人故意设局?” 轩曜还是避重就轻,不愿意正面回答“我也不知,事实上,我只是见过尸体,的确像外人描述的那么恐怖。但我没有见过什么猫妖。出事之后,孙县令忽然冲到我家,把整个园子都围了。后来发生的事,我到现在也一头雾水。” “那谁在背后害你,你也不知道?” 轩曜当然知道,但却故意不说。假装茫然点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愚蠢,谁在骗我,谁在害我,我也不知道!你后悔救我了?” 荼宛被他的话噎住,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她哪里是后悔救他,分明是后悔让他回去! 走到门边,荼宛又停下脚步,“明晚就送你走,以后不要再回京城了。” 轩曜却毫不犹豫反驳,“不,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说什么?!”荼宛回头,很难相信轩曜会这样说。 轩曜却不躲避,坦坦荡荡道“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