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险
凤依兰终于醒过来,但她没想到,再次睁眼,看到的竟然会是五皇子轩沂。 这个人在皇子之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为人低调,见谁都笑意盈盈的。但是凤依兰却以为,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能够八面春风,左右逢源,对谁都不得罪,谁都念他一声好的人,说句难听的,这种人对谁都不会真心以待,永远有着最完美的面具。 对所有人都显得是没有危害,所以大家才会接受他,也因此,他才能够在众多皇子中,平平安安的生存下来。 作为一个没有母族庇护皇子,能够平安生存下来并长大成人,可见他是有几分本事的。 “凤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否则不止国公爷要担心,就连父皇也十分关心呢!” 凤依兰用力撑起自己,皇子神情淡淡,坐在她面前,没有上前帮忙扶起的意思。 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凤依兰咬咬牙,对他道“劳烦五殿下给我倒杯水。” 睡了这些时日,好不容易醒过来,本能的口渴。五皇子恍然大悟,提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 走到她眼前,碰也不碰,摆在她床边,让她自己去拿。 凤依兰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其他,只是一口灌下,瞬间觉得咽喉舒畅许多。 可轩沂接下来说了一句,让她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的话。 “凤小姐倒是心大的很,就不怕我在这茶里下毒,毒死你吗?” 要不是水已经喝下去,她真要被呛死了。凤依兰十分紧张,看着他道“殿下说笑了,安王殿下在哪里?为何你会出现在我房间?” 五皇子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就这么放心,喝下我给你的水,不怕我毒死你吗?” 凤依兰微怔,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思转了几转。自己跟这个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并没有过多的交往。 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几分揣测上。此时摸不着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说笑了,我殿下无怨无仇,您为何要毒死我?” 五皇子似笑非笑看着她,“那可不一定,世上要杀人,不一定非得跟这个人有什么恩怨。有时候心情不好,看到一个路人不顺眼,杀了他,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你说对吗?凤小姐。” 凤依兰心中郁闷,这位殿下话里有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嘴上却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道,“殿下出现在此地,想来是有要事。还请告知安王殿下身在何处,我有要事要见他。” 五皇子依旧在笑,“凤小姐,真是遗憾,你睡得太久了,过了半月时间,边崖县早已天翻地覆。我只能说,我的这个六弟,现在是自顾不暇,未必能来与你相见。”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焦急万分,刚要起床下来,却因睡了太久,身体虚弱的很,才动几下,便头晕眼花。 轩沂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依然笑意盈盈坐在原地,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虚弱。 凤依兰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是在病中,也依然我见犹怜。可这样的美人在轩沂眼中,竟然如木头一般,一分没入眼。 “凤小姐,父皇让你做的事情,你没有成功。不仅如此,还让六弟卷进这么大的麻烦,国公爷知道消息,现在正战战兢兢,生怕被父皇迁怒,一家子人都受到责罚。皇后眼下虽不知你到了此地,但我瞧着,这件事情已经闹开,想来不日皇后便会知晓。照我看,皇后的性子未必能容得下你的家族。” 凤依兰如何不知,当初自己想法子避婚,皇后就已经不满,后来她退婚成功,虽然是皇帝下的旨意,导致皇后谋算失败。 可若不是因为国公还有些价值,只怕他们早已被皇后料理。此时他们依靠皇帝的庇护,才存活至今,若是再失去皇帝的庇护,国公府也好,凤依兰也罢,哪个都没有好下场。 “殿下,还请如实相告,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既然我单独说话,便是打算与我站在一条船上,否则何必要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凤依兰渐渐揣测出几分皇帝的心思,五皇子从来都是一个中间派,皇后瞧不上,皇帝有这么个儿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以说,他是一个最没有威胁的人。 此时他奉命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已经被迫选择。 五皇子笑了笑,“凤小姐果然是天资聪慧,异于常人。难怪皇后娘娘当初,非想让你成为她的儿媳妇。” “不错,你我如今恐怕要站在一条船上了,所以有些事情,我需要凤小姐的帮助。但是在那之前,有些事,我想仔细问一问,还请凤小姐如实相告。” “您想问什么?”凤依兰还是戒备着。 “我听说,凤小姐奉皇命而来,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与六弟息息相关?六弟此次逃离,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女子,我很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你们如此忌惮,非要置她于死地?” 凤依兰双目犀利,狠狠看着他,“五皇子怎么知道此事?” 那件事情她并没有对旁人说起过,直到这件事情的,不会超过四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五皇子淡淡一笑,“我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恐怕也不可能活到如今了。我知道你心悦六弟,想要嫁给他,这些是你的私事,我没有兴趣知道。但我必须说,如果你不将那女子的来历,原原本本告诉我,我恐怕没有办法找到六弟。” “若六弟不能找回,父皇那里会有什么反应,你我心知肚明。” “陛下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凤依兰紧张,眼神有些飘忽闪烁, 五皇子看在眼里,并不着急戳穿,这个女人还是很有兴趣的。自己不可能一下子撬开她的底,只能一点点一点点的去挖。 他笑了笑,“凤小姐,还是让我先告诉你,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吧。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将那女子的来历跟我说个明白。” / / 越汐打个哈欠,揉揉眼,正要睡觉,可才盖上被子,就感觉屋里吹了一阵冷风。 一瞬间,床头站了一个人。 她猛然惊起,刚要拔剑,便被对方轻易弹回来。 “反应太慢了,我真要杀你,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这冰冷刻薄的声音,除了她大哥没有第二个人。 越汐连忙狗腿讨好,“大哥,你大晚上的突然跑来做什么,你现在不是该在睡觉吗?” 不知为什么,最近越汐总是十分容易疲倦,从前这个时候,她还兴奋的在林子里乱窜,根本不想睡觉,她想着,会不会天气转凉,要进入冬眠期了。 “桑代现在已经如愿坐上王位,你的事情也了结了,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夏烛的话让她猛然愣住。 “你说什么?” “怎么,你留下来,不是帮苗王的儿子夺位?”夏烛挑眉,有点讥讽。 虽然是,但并不完全是。 越汐支支吾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硬着头皮看向夏烛,“大哥,你不要这么死板嘛,女孩子说要晚个两三天,那很有可能是两三个月,不一定真的是两三天。”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你也不用玩这些小把戏来哄我,我已经答应你,给你三日时间,现在他得偿所愿,你也该跟我走了。难道,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与他长相厮守不成?别忘了,他可不是普通人。” “那又怎么样!”越汐忍不住反驳,心里一股气,就是不甘心。“就算他是中原的皇帝,我要是喜欢他,我也会跟他在一起的。” 夏烛走到她面前,吓得越夕连连后退,“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大喊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了,你别想对我动粗。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随随便便打我屁股!” 说完又想到什么,多加了一句“尾巴也不行!” 夏烛忍不住叹息,“你似乎忘了,对于人间男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传宗接代,传承子嗣。作为一个王,女人再重要,也比不上他的江山跟王位。” “你与他结合,纵然能够短暂的讨欢心,但你永远不可能为他生育子嗣。难道说,你要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相亲相爱,生小孩子吗?还是你心甘情愿,做个无名无份的妾室,就这么苟且的跟他在一起?” “大哥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越汐硬声顶撞“我...我才不会那么卑贱,无名无份的跟他在一起,我...我....” 过了半天,越汐憋不出一个字。夏烛说的都对,若是一个普通的人,自己跟他在一起,谁都不会在意,可对方是桑代。 他现在已经是苗人的王,对他来说,子嗣跟王位一样重要。他不可能娶一个妖怪,你更能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而越汐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相亲相爱。 动物的嫉妒心跟占有欲,有时候比人类更强烈。见她不说话,夏烛继续道。“再喜欢,也到此为止吧,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立刻跟我走,别等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露出惊恐的样子,你才后悔不已。” 夏烛的这句话,果然是杀伤利器。越汐纵然跟桑代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也彼此交心,但她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没有勇气告诉对方,自己是是条蛇妖。她没有把握,对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大哥我....我给他写封告别信,再跟你走。不然就这么突然消失,不礼貌。” 夏烛见她没有再抗拒,轻轻点头,算是同意。 越汐走到桌前,提笔好几次又放下,不知该写些什么。她应该写永远再不相见,还是应该说些其他的? 拿不定主意,越汐犹豫不定。夏烛也不催促,只是坐在茶桌前,静静等待她写完告别信。 直到听到了鸡叫声,越汐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于是终于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很快跟夏烛一起消失在王城中。 一大早,阿黛便来寻找桑代。 桑代夺回王位,虽然桑瞭下落不明,但这并不妨碍桑代登位。 这段日子,有许多杂务事需要处理,桑代忙个不停。阿黛在桑代身旁没见到阿华,以为人已经被处置,也就没多问。 “阿黛这么早来,有事吗?”在议事厅里,桑代笑得春风得意。 也的确如此,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他,有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 阿黛笑了笑,“殿下莫非忘了答应我的事?” 桑代一愣,立刻挥退屋里伺候的人,只剩两人,桑代才放下架子,“这一次多谢你出手相助,帮了我不少忙。我答应你的事定然会做到,只是,如此一来,大巫那边,可会不满?” “你放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阿爹没有不答应的。”阿黛笑的疏离,还有一种令人看不明的情绪。 桑代微怔,很快笑道“你这么说,我自然无有不从。” 阿黛点点头,笑道“殿下言而有信,阿黛感激不尽,可是...” “还有其他事?”桑代见她欲言又止,大方笑道“你我不是外人,有话不放直言。” 阿黛想了想,开口道“只是我心中有一丝疑虑,不吐不快,若有说错得罪的地方,还请殿下莫介意!” 桑代眸眼闪过微光,稍稍犹豫,才让她继续说。 阿黛笑笑,纯粹把他的话当作客气话。“我想请问殿下一句,你师父李束到底人在何处?这次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阿黛为何忽然提及家师?” “我听闻他本领高强,又与你关系匪浅,你出事时,他没道理不出来帮你一把。” 提及此事,桑代慢慢饮下一口茶,才道“原来是这样,师父并非没有帮我。当日我用的那些障眼法,便是他传授指教的。当日师父临时有要事赶不回来,所以命令座下弟子来帮忙。” “再者,家师是修道之人,并不乐意过多参与政治斗争。听说他们中原道士,本就向往世外,并不爱在凡尘中留恋,此次愿意让弟子出来对我伸援手,已经仁至义尽。” 阿黛沉吟了一会儿,见他不似作假,才略有担忧道“实不相瞒,来此之前,我父亲为你占卜一卦。从你出事,他就测算到你出事的地点。我顺着他给的卦象寻过你,后来卦象显示,你虽有危机,但能够转危为安,只是这些时日,我见你行事手段,似乎.....” “如何?” 阿黛沉默,没有回答他,反而道“就当是我多心吧,我只是觉得,你这次回来跟从前有些不一样,我最近占卜的卦象都不太好。所以,我想劝你一句。无论殿下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都不要忘记你当初的本心,更别忘了让老苗王的遗言。” 阿黛深深看着桑代,状似警告一般“老苗王,不希望我们苗人卷入无尽的灾祸当中。” 桑代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收敛了笑容,“阿黛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会有不好的计谋不成。” 阿黛还没说话,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绿光,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忍不住眨了眨眼,奇怪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桑代本能侧身,掩饰过去。“想是连日累的慌,眼睛有一些红血丝,可是吓到你了?” 阿黛摇摇头,但心里已经有猜疑。恰在此时,阿黛的人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阿黛瞬间变脸,连忙对桑代道“殿下,我现在有要事,必须赶回去。你答应我的事情,还请记得,其他的便当我没有说吧,先行告辞!” 阿黛走得很快,很是着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人一走,阿华从后面走出来“殿下,阿黛小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 桑代的目光冷到不行,“那天绑架的人,你确定就是她?” “小的确定,虽然他们假装成找越汐小姐,可能使用这种巫术的,除了黑苗不会有其他人。” 桑瞭沉默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师父,剩下的事情由他决定,不必知会我。” 也是时候下决心了,师父说的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从前他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太妇人之仁,所以才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现在看来,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的。 “小的明白,这就去通知道长。”阿华迫不及待离去,桑代凝视他消失的方向,再无迟疑。 阿黛跟着阿康一路出了王府,急匆匆上了马,等回到客栈,果然看到自己的族人。 “以帕怎么没有来?怎么是你来送信?”他是以帕的弟弟,叫以铎。 见到阿黛,连忙行礼,“小姐,我哥哥回去的路上受了伤,这是他让我务必交给您的。” 阿黛打开信,立马变了脸色。她焦急不已,“巧溪出事了,阿康,去准备,我们现在就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