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趣味
鲁王世子腹诽道,这他妈谁能做出来?这十个字可不是随意搭配,而是要颠来倒去重复回旋能组成诗句的字。 “现在真是是骑虎难下,这次要是输了,不光鲁王府要把脸丢到姥姥家,”这鲁王世子身边的人挤眉凑眼道;“连带着山东人也要被苏州人瞧不起了,咱们山东之地,能做代表的可不就是王府和孔家了吗。” “是吗?”鲁王世子朱颐坦精神一振:“你说得对,怎能让苏州称雄?要是不战而败,我们岂不成了懦夫?” 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鲁王世子当即出价一千两白银,求十字回文句,算起来二十个字价值一千两白银,也就是说一个字就是五百两银子,当真是令人咋舌了。 然而还是没有人应招,因为难度实在太大了,这鲁王世子不服气道:“我看你们这题目,自己也答不上来吧,有本事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楚夫人既然出了这题目,就一定有解,现在不是我们公布答案的问题,”那亸袖垂髫的女子呵呵笑道:“而是您答不上来。” 说着便道:“如果您认输,我们可以告诉您答案。” 要鲁王世子认输,还真是千难万难,但形势就在人前,只能百般不愿地接受现实,愿赌服输。却没想到“吱呀”一声,那陈惇所在的包间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看什么,”张秋水媚眼一抛:“奴家下来拿酒。” “嗨,”鲁王世子懊丧地一拍大腿:“我还以为峰回路转,救星下凡了呢!” 众人也是一口气吊上来,上不得下不得,眼瞅着张秋水腰肢款款地取了酒壶,却忽然转过头来:“噢,也有话说。” “什么话?”孔贞宁一挑眉。 “高人说,今日见到鲁王世子,深感荣幸,愿为世子解围,”张秋水道:“而且不要千金。” “识趣,识趣!”鲁王世子大感爽快:“且唤他下来,一起喝酒啊!” “等等,”孔贞宁却不信道:“他这能写的上这回文诗?” “对联都对的上,何况回文诗?”张秋水道:“只不过他不要千金,要王世子一诺。” “好啊,你问他有什么要求,”鲁王世子抚掌道:“说出来,本世子让你得偿所愿!” “世子,不能这么夸口的,”一名侍卫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众人还以为他侍从之中也还有个知晓大义的,却听他道:“万一他要这花魁头夜,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啊对,”鲁王世子这才反应过来,叫道:“这个可不行!” “跟花魁无关,”张秋水道:“这一诺权且记下,等以后再付凭兑。” 鲁王大感满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顿时解下玉钩,“拿着这个去,以后来找我,王府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陈惇仔细端详着端到他眼前的玉钩,张秋水就道:“这鲁王世子虽然是个纨绔,倒也算豪气,不像那个孔公子,要个玉璋还推三阻四,像反悔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邵芳一敲她的额头:“这孔家的玉璋,能和普通的玉钩相比吗?那孔家的子嗣,生下来就打造一枚玉璋,上面刻着名字、世系,内孔用白,外孔用黄,大宗用和田羊脂玉,小宗就是普通白玉,承重男用朝廷赐予的圭,所以称为圭璋孔。” “那这东西也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张秋水反应灵敏:“惟器与名,不可假人啊。” “其实不算是,”邵芳道:“这东西的实际作用,是用作聘礼的信物。” “玉璋,天子用来祭天,诸侯用以聘女,”陈惇露出了一个难以揣测的笑容,道:“这孔贞宁失了信物,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这时候楼上楼下见陈惇这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都叫唤起来。陈惇当即挥毫笔墨,按回文诗的格式写出二十个字来,叫张秋水出示众人。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鲁王世子大声念道:“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上两句是什么来着?”众人争凑过来:“是‘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春夏秋冬,四季俱全,”看热闹的人评鉴道:“可以凑成七绝、七律、五律,甚至还有古风啊!”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顿时有那好事者读了出来:“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对上了,对上了!”座中欢声雷动,鲁王世子更是哈哈大笑,大声喝彩。 那最顶楼的重重帷幔之中,一双玉手将鹅黄薛涛笺揉碎,这纸笺上也有两句回文,“秋露桂花湿,霜白绕鹊惊……”,后面的就洇成了淡淡的墨痕。 “快通知你家夫人,赶紧香汤沐浴,洗白白等着本世子!”鲁王世子志得意满,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今晚该是如何的销魂。 那老鸨脸色一变,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微微使了一道眼色,顿时一名茜裙坎肩的女子端起了酒杯,朝着陈惇的雅间走去。 “楚夫人的初夜要卖出去了,老鸨子坐不住了。”邵芳一见她就笑道。 “邵大爷说笑了,左右我们不急,不是还有一题呢么,那一题是自信任谁也做不出的,”这茜裙女子道:“只不过这位小官人今日第一次来,是否存心要宣华馆今夜不得安宁?否则为何要帮那鲁世子,难道小官人真的能坐视楚夫人委身?” “怎么,难道不是你们出了题目,说只要能破出题目来,就能与楚夫人春宵一夜吗?”陈惇道:“难道还能自食其言?” “她的意思是说,”邵芳倒是哈哈道:“楚夫人要委身,也要你这样的年少风流;是决计看不上鲁王世子那样的蠢猪的。” “那我是难消受美人恩了,”陈惇道:“我只对破题感兴趣。” “鲁男子,不识肉味。”这茜裙女子并不生气,反而像是放心了许多。 那边鲁王世子已经又登了一楼,可以看见楚夫人的闺阁了,闻着那幽幽的香气,他顿时心猿意马,甚至整理衣冠,一改之前猥琐浪荡的模样,变得……更加猥琐浪荡了。 “快,第四道题是什么?”他叫嚷道:“画画?” “世子须要在长卷横幅上挥毫作画,”这少女请众人闪开,道:“规定很简单,要画人物,要填满横幅,但时间只有……一炷香。” 等众人看清她身后的横幅,顿时口沫横飞满座嘈杂起来:“这不是故意刁难的吗?” “谁能把一丈长的纸张填满?” “就算是文征明来了,”座中觉得这要求没人能做到,顿时纷纷不平:“不,就算是唐伯虎再世,也画不出来啊!” “画肯定是能画出来的,”旁边的人纠正道:“可也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画完这一丈长的横幅啊!” 这横幅说是长卷,果然长一丈,宽三尺,从楼层东面拖到了西面。鲁王世子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起了桌子:“你们宣华馆是故意为难人的吧?要画人物,还填满这么大的横幅,就是有八手八脚也画不完,你们就是存心不让人过!” “天下难题,总有人能破解,”这少女牙尖嘴利起来:“世子做不到,不能说别人做不到。” 却见鲁王世子已经指挥人将横幅卷起来,往陈惇的房里送去了:“你说得对,总有人能做到。” 陈惇一口酒喷出来,看着旁边眨着星星眼的莺莺燕燕,一摊手道:“我画画不行,别指望我了。” 邵芳倒是眼轱辘一转,嘿嘿嘿径自笑了半天。 “你想到什么了?”陈惇问道。 “我倒有个好法子,”邵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就是有点惊世骇俗。” 听邵芳把法子一说,座中顿时笑骂与嗔怒齐飞起来,陈惇一口气憋住了差点没噎死,“你邵芳哪里想出的这歪点子馊主意,还要不要点面皮了?”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邵芳自以为得意,“咱这又不是独创,而且也没有出示玉体嘛,就是让人躺在这横幅上,泼墨而作画,最后出来的是一幅画,又不是身体。” 邵芳搞人体绘画的想法,让陈惇自愧不如,只好默念:“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抬起头来:“要脱离低级趣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