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冬日祭
一夜冬风吹过,一树雾松,满山雪落。 大周历,初元三年冬,洛阳城下了一场雪。 冬落一行人出了厚实的帐篷,嘴里哈着热气,又开始赶路,从山顶到山脚,一山四季,美景如画。 一声声鸟鸣,使天地变得更加寂寥,深邃。 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苍茫而又辽阔的景色,缺的只是一双将这些景色都看透的眼晴。 芒山是苍茫的,也是辽阔的。 出了芒山,便是被大雪覆盖住的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上有一个小黑点在飞速的移动着,像极了白纸上划过的一条黑线。天上已经很少下雪了,就算是下,也不过是零星的洒落,在旧雪层上覆盖一点新白罢了。 走下了芒山就像走出了冬天一样。 虽有冷风,却不冻人。 冬落一行人,行走在芒山的边界之上,并没有直接闯入一片雪白的河套平原。 平原之上,意味着视野开阔,不易设伏。也意味着若有强敌来袭,必将无处可避。 冬落很想看看第一个坐不住的会是谁,成为他回极北之地的第一头拦路虎,但并不代表着他是一个蠢货,要去以身诱虎。 太傅范增,不太可能,从陈国到洛阳,如此远的距离,他的手不可能伸的那么长,能在洛阳城安下几双眼晴,便可以说是这位去国六十余年的老太傅能力强了。 冬落摇了摇头,先不说范增是否在洛阳城内留有后手,光是时间上都来不及,等冬落继任汉王的消息从洛阳传到陈国再传回洛阳,他都已经不知道走到那去了。 太傅范增被暂时踢除了出去,那么最有可能先坐不住的也就两方人马了。 一方是以赵明知这些身居高位,又被汉王之位贼心不死的人。 一方是在龙门秘境内外吃了大亏,赔了灵石,可依旧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恶气之人。 昨天芒山山神对他们的态度,不亲近,不疏远,这很有可能就是钦天监对外释放的一个信号。 冬落眉头微皱,好似不管先来的拦路虎是谁,对他而言都算得什么好事。 按照芒山山神话里的意思来说的话就是,出了芒山之后,再向北走过百来里,有一条入海大渎,大渎旁边有一座水神宫,貌似那里所求之事要灵验一些。 那条大渎他知道,水面宽阔,水势汹涌,自西向东,一连流经数十个国家,水运充沛,无数仙家宗门依水而建,无数巨城大寨拔地而起。就连滔滔渭水都只是其一条支流而已。 这条大渎最出名的不是他的水运充沛,而是大渎之中存在一种鱼,名叫彩云鱼,又唤做彩云飞。 之所以叫它们彩云鱼是因为它们的鱼鳞宛如彩云一般,色彩斑斓,美丽动人。可是他们的速度又极快无比,跃出水 面,就好似彩云腾飞一般,稍纵即逝。就算是长年混迹于大渎之上最好的渔民,一辈子下来,也不见得能抓到一条。 而这种鱼的灵智也极其不俗,甚之可以称之为聪慧。若仅是聪慧与艳丽的话,彩云鱼还不至于如此声名鹊起。 要知道在这天下可以修行的妖兽比比皆是,光论艳丽,有能甩彩云鱼几十条大街的。光论聪慧,有不弱于人的,可是他们都没有彩云鱼有名。 因为彩云鱼有一个他们不曾有的优势,那就是可自动聚拢一地的水运。若是一处宗门中养有一条彩云鱼,那么此处宗门的水运就要比别处浓郁上数倍不止,宗门子弟在如此浓郁的水运之下,修行起来自然就事半功倍。 所以,对于彩云鱼这种已经可以称之为异兽的妖兽,各大家族宗门的心头好。但凡是有一条现世,必将迎来一轮疯抢。一座座宗门因此而覆灭也是常见的事。 这条大渎正在冬落与雪念慈归划的路线上,只不过与芒山山神说的又有些偏差,可是偏差并不大,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冬落与雪念慈决定按照芒山山神说的路线走,先去那处水神宫烧上一炷香,烧完了香好办事。 冬落偏头看向恢复真身之后,在芒山脚下推着厚厚的一层雪上翻开滚去,将天地拉得极长极长的三黑,“小黑毛球,你既然这么喜欢雪,要不要我帮你染个色,染成白色的啊!” 骑在马背上的二黑适时说道:“我觉得可以。” 雪念慈也笑道:“染成彩色的最好,之前他不还在羡艳芒山山神周身流转的气运,飞翔的奇珍异兽吗?要想修练出那种山水气象,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的了,但是弄一个低配般的还是可以的。” 三黑在雪地上弯弯曲曲的滚着,像滚雪球一样在草地上滚着,滚出一个巨大圆润的雪球之后,嗖的一声便钻出了雪球之中。 带着一两小坨雪白的雪花,飞扬在阳光下,光彩照人。 三黑怪叫道:“瞧瞧你们说的这叫人话吗?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人事吗?你们咋不把自个儿的头条染成彩色的呢!到时候走在洛阳城中,绝对是大街小巷里最靓的仔。” 三黑在空中转了一个身,恰好看到了一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光头,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他正想说,实在不好意思,忘记你没有头发了。可是这话才到嘴边就被咽了下去,他知道,他今天要是真说出这话来的话,他少不得又要遭受一顿毒打。 他是一个妖兽,皮糙肉厚的,抗揍,别说是打他一顿了,就是打他十顿,他都扛得住,可要是因为如此,把冬落的手打伤了,那他少不得又要愧疚一会儿了。 三黑亡羊补牢道:“就大哥这靠脸吃饭的,就是不将 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那也是这一条街上最靓的仔。” 冬落摸了摸稍稍有些返黑的头顶,嘿嘿笑道:“是吗?” 三黑不寒而栗,生怕冬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指着远方连忙打着哈哈道:“大哥快看,前面有个村庄。” 冬落的目光顺着芒山山脚往前看去,三黑指的那个村庄他早就发现了,像这样的村庄在诺大的一座芒山中,没有千儿个也有八百个。 眼前这个村庄的规模在冬落看来连中等的边都挨不到,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中等的小村庄。 村庄门口的两望瞭望塔中间搭着一块简易的木板,木板上刻着三个字,青岩村。 冬落暗自念叨了一下,青岩村。 冬落抬头看向村庄后那一块巨大的青崖,心中也就了然了。 像这样的小村庄,取名都是很随意的,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应景怎么叫,不像是那一座座大城,既要合乎礼仪,也要在古典籍中找得到出处。 就比如说洛阳这个名字的由来朝庭给出的解释是位于洛水阳面,既洛水北面。 山南水北谓之阳,水北山南谓之阴。 可洛阳这名字究竟是不是因此而得来的呢!那就没人知道了。 青岩村口站着大约百来号人,估计便是青岩村的村名了,此时正在不停的忙碌着。 一头房屋大小的野猪就像是蚂蚁搬家一样,被他们一块一块的肢解,随手扔在雪地上。 还未彻底凉透的热血,在艰难的融化了一点点雪之后,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在众多村名的中间,围着一个意气风发的老猎人,在老猎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此时背着一柄长弓,腰悬一把匕首,脸涨得通红。 今日他与爷爷如同往前一样进山狩猎,这是他们这些在山林里刨食的人每天都要做的事。 如果不做,那今天就有可能要挨饿,要受冻,要小命不保。 没想到今天才一进山,就碰到这头似乎在昨夜的大雪下误入陷阱的大野猪,本就伤势惨重,再加上连夜多大雪,今早在遇到他们之前本就奄奄一息了,在碰到他们之后没多就彻底归西了。 习惯了苟且,饿习惯了肚子的少年一脸兴奋的说道:“这么大一头野猪,不但够我们全村人吃上大半月,剩下的我们还可以交给神使,做为我们今年供奉给山神土地的祭品。” 说到山神之时,少年的眼晴明显亮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暗了下去。 老猎手也轻呼了一口气,连续半个月打不到猎物,可不止是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这么简单的事。还有拿不出山神土地冬日祭的祭品,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每逢季节转换,都会有一个巨大的祭祀一方山神土地的活动,届时各 大祠庙内的神使便会去往各村接收祭品,而今年轮到青岩村贡献祭品。而神使也将会在一两日内到达青岩村。 老猎人心神也是一阵摇曳,活了那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到这么大的野猪,他不由的想起了昨天那个中年人的背影来。 老猎人深吸了一口气道:“神使就再这一两日可能就会到青岩村,每家每户除了留下这两日必备的口粮外,剩下的猎物全由神使带回去做为冬日祭供奉山神的祭品,以保佑我们每次进山都不至于空手而回,大家以为如何?” 老猎人在村里的威望是乎很高,他的话得到了一片响应。再说了,猎物是老猎人一人打到的,他愿意用来当做全村进献的祭品,那已经是很大的贡献了,别人也没有资格反对。 老猎人满意的巡视起四周来,忽然他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晴,死死的盯着村口。 寒冷的空气带着血腥气缓缓吹来。 冬落一行人朝着青岩村的方向走去。还未走进,冬落便发现青岩村村口的村民正飞快的向他涌来。 以冬落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来,眼前这些人并非是修者,只是单纯的肉身强悍一些而已。 还未等冬落做出反应,那些村民便在一个老猎人的带领下,齐刷刷的跪到在地。 老猎人声音哄响的说道:“青岩村全体村民恭迎神使大人法驾。” 老猎人话音刚落,其余村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震得满山的树一通乱颤,抖落了一地的雪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