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惹不起

    秦俊跟导员姜恒对了对词儿，这一对就出事儿了，导员听得直挠头。

    “这个这个……秦俊，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恰当？”瞧着没剩多少时间了，姜恒急得浑身冒汗，干脆扯开了领口：“你看哈，醉倒在广告牌后，这个醉倒是不是不太妥当？你好好想想，既然你都醉倒了，那后来怎么还有力气跟歹徒搏命？对不对？所以你当时是休息了一下，因为你之前没留神崴了脚。”

    “是吗？”秦俊有些不确定。

    “啧，当事人是你，你问我干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姜恒越来越不耐烦了。“再有，要是记者问你为什么喝酒，你怎么说？”

    “跟女友吵架心里郁闷。”

    秦俊的不上路让姜恒很失望：“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实话实说是没错，可也得分场合。有个词交善意的谎言你懂不懂？我们工大一向学风严谨，你要是这么说了让社会上怎么想？才大一就交了个女朋友，像话吗？”

    秦俊知道姜恒是什么意思，苦笑着说：“导员，你可不能害我，人家警察来录笔录我可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这要是跟记者说的不一样，回头人家再查出来，到时候我人设可就崩了。”

    姜恒琢磨好半天才琢磨明白人设是什么意思，劝解道：“你想的太多了，人家警察没事儿说你干嘛？”或许是考虑到现在的记者手眼通天，保不齐就能从警方哪里打听到，姜恒转而又说：“回头我请示下李校长，看看能不能跟警方沟通一下。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没必要那么较真。”

    “那导员，我到底崴没崴脚啊？”

    陪护的蔡芸山忍不住笑出声，见导员神色不善又赶忙闭嘴憋住笑，导员一时间也拿不准了，丢下一句‘我先请示下李校长’急匆匆出了病房。周恒跟秦俊俩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导员推门又回来了。

    他这回颇有些万事皆在掌握的感觉，大气的说：“用崴脚了，李校长会跟电视台方面沟通，不好说的话题全都不提，主要问你与歹徒搏斗的经过以及现在的感想。”

    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于姜恒提的所谓‘善意谎言’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旦被人起底就会给秦俊带来很大的麻烦。这种事秦俊能想到，李校长能想到，面前的导员姜恒偏偏想不到。

    秦俊应承下来没再说别的，瞧着导员姜恒忙活的一头汗，心想难怪姜恒二十年后也没混出头，没有办事能力偏偏扎在行政口，能出头才奇怪呢。

    姜恒又不厌其烦的交代着注意事项，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一个人探头往里瞧了瞧，朗声问道：“秦俊是在这个病房吗？”

    导员姜恒与周恒同时转头看过去，没等他们答话，秦俊已经听出来说话的是谁了：“虎哥！”

    他打了声招呼，秦伟急切的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女人。俩人个子都不矮，秦伟个子一米八二，面相跟黎明有些挂像；女人是秦伟的妻子，名叫陈薇，一米七的个头穿上高跟鞋不比秦伟矮多少。

    秦俊赶忙给彼此做了介绍，打过招呼、握过手，秦伟便急吼吼的问：“伤的怎么样？这是怎么弄的？”

    秦俊呲牙笑着说：“没大事儿。”

    秦伟听着直皱眉，姜恒赶忙说：“现在确实没问题了，刚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这位……家长你别着急，秦俊没惹事，的确是见义勇为。当时……”

    听姜恒简略的把事儿一说，秦伟听得直冒冷汗，亏着运气好，要是歹徒的刀子稍微歪那么一点，秦俊的小命就没了。他盯着秦俊，目光既心疼又后怕，最后训斥道：“傻不傻？冲上去就跟人拼命，你就不会动动脑子？离校门口这么近，喊一两嗓子不会？”

    秦俊实际上也在后怕，可没法说啊，他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了，还把当时的场景当做做梦吧？于是他只能傻笑着不言语。

    嫂子陈薇已经留校做了老师，这会儿接过话头跟导员姜恒聊了起来。姜恒先是夸了秦俊几句，转而说起了学校对秦俊的重视。副校长探望、优秀大学生代表提名，甚至还自作主张的标示，像秦俊这样优秀的大学生，就应该在学生会里但当更重要的职责。

    凭良心讲，事情发生在校外，学校本身就没什么责任，事发后又对秦俊很重视，所以秦伟两口子倒是没挑出校方什么问题来。

    正说着话，敲门声再响，房门随即推开，进来四、五号人。领头的ol丽人手持话筒，后面跟着摄像、灯光、录音，导员姜恒赶忙迎了上去，与之热情的打招呼。

    秦俊扫了眼女记者，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仔细瞧了瞧，顿时认了出来，原来是她啊！这女人姓朱，本身倒是没什么，可背后的男人很硬，所以嚣张跋扈，在滨城地面上可以说是横着走。她现在还是外景记者，要不了多久就会转做主持人。滨城电视台那么多栏目，有好些个老资历的主持人都因为收视率不佳被砍了节目，唯有这个女人雷打不动，在一个栏目组干了十多年。十二年后那位落马，朱大主持的节目立马被砍，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再也没了消息。

    秦俊琢磨着，今天下午与护士长冲突的不会是这位吧？李校长的行政级别可不低，她一个刚入行的小记者辗转能跟李校长扯上关系，看来她现在背后就有人了。

    得，惹不起！秦俊打定主意，一会儿采访的时候尽量低调，尽量顺着朱大记者的话茬，先将眼前对付过去再说。

    朱大记者很冷淡的与姜恒打了招呼，也没搭理别人，掏出化妆镜检查着仪表，等灯光、摄像、收音都布置完了，这才慢悠悠的拉过一张凳子，坐在病床边，好似变脸一样露出微笑，开始了采访。

    按照台本，她先询问了秦俊的状况，跟着让秦俊诉说事发经过，然后开始提问。

    “秦俊同学，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面对歹徒就没有退缩的想法吗？”

    秦俊说：“当时没想太多，也没时间去想。第一，受害的女学生就在身边，我要是退缩，她很可能会遇害；第二，之前跟歹徒周旋，我已经确定了自己跑不过对方，所以只能闭着眼睛硬上；第三，我没想到歹徒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以为凭自己的血勇能跟对方继续周旋下去。”

    “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嗯？秦俊眨了眨眼，姓朱的这是在挑事啊？

    他想了想说：“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如果我事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肯定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叫学校的保安去控制住歹徒；如果我事先不知道，那基于我本身的性格，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朱大记者对秦俊给出的回答有点意外，顿了顿，又问：“我之前做了侧面采访，有人说你之所以出现在事发现场，是因为失恋所以喝多了酒？”

    秦俊没说话，看着朱大记者试图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嘛。自己之前没得罪过她……等等，这女人不会是因为下午被护士长拦住，所以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吧？他玩味的看了对方一眼，目光瞥向一旁的导员。

    导员姜恒就算情商再低这会儿也听出来不对了，当即拦住说：“朱记者，这个问题跟事件本身无关吧？”

    朱记者挑了挑眉毛：“怎么会无关？总得搞清楚秦俊是主观上做出的见义勇为，还是酒精作用被动的见义勇为吧？”

    “这……”姜恒嘴拙，被朱记者的歪理驳得哑口无言。

    秦俊倒是平静的说：“朱记者，你这个说法很新鲜，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喝醉了杀了人是被动杀人，所以不应该以杀人罪被起诉？”

    朱记者被一句话顶得没发问了，睁着眼盯着秦俊，秦俊面色平静似乎在等她的回答。秦俊这会儿还没到十九岁，正是满脸胶原蛋白的时候，看着妥妥的一枚人畜无害小校草。

    朱记者隐蔽的翻了翻眼白：“好，略过这个问题。秦俊同学，你因为见义勇为被歹徒重伤，差一点没被抢救过来，现在你有没有后悔？”

    这女人又在给秦俊挖坑，重生一回，秦俊好歹在职场上打拼了十几年，应付这种问题小事一桩。

    “不存在后不后悔，当时的情况我没有别的选择。夜里十点，东门附近的饭馆都关门了，周围根本没有求助对象，我要是不硬着头皮冲进去，那女学生肯定会出事。”

    十几分钟，采访结束。朱大记者又拿捏起了那副高冷的姿态，不等同事收拾完，她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负责灯光的师傅实在看不过去，跑过来跟秦俊好一阵嘘寒问暖，又非要留下两百块钱给秦俊买营养品。见秦俊死活不要，这才施施然带着几名同事走了。

    人一走，秦伟就说：“现在的记者都这么牛吗？”

    导员姜恒不好意思的说：“她不是针对秦俊，主要是下午过来采访，被医院给拦住了，心里估计憋着一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