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色的结局
别说是思考，就连犹豫的时间也没有，我只能看准一条路，头也不回地快步扎进去。因为太过匆忙，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左右。 之前的道路中会产生幻觉，天知道这次进去的这条究竟会有什么，所以哪怕一秒钟也不能耽搁，这才是真正的赌博，完全依靠运气的选择，之后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快速扭转身体，这条道路一进去就要左转，然后是一段看不到头的直线，只有紫色的光芒从远处照射过来，与其说我在向道路尽头走，不如说是在向着光芒前进。 一分钟过去了，前方的道路忽然突兀地扭曲了起来，瞬间天旋地转，完全分辨不清周遭的景物。但我却没有停下，而是闭上眼睛继续向前走。 在即将到达蒂斯博尔城之前就听欧雅说过，当初这具身体在设计的时候，其他问题都是因为技术不足导致的，唯独一样是欧德的设计失误，那就是平衡性。这具身体的平衡性十分不好，甚至需要依靠加装的平衡板才能奔跑，每每遇上一些稍微强烈的晃动就会踉跄，再剧烈一些就会直接摔倒。 但现在我却还能继续行走，就说明刚刚看到的那些也是幻觉，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影响到我了。话虽如此，可也不是一直盲目地行走，每隔5秒我就会快速扫视一下周围，以免撞上转弯处的石壁。 雪儿，雪儿，我这就要来了！ 我再心中不断呐喊着，脚步加快再加快，就算到达终点的时候关节全都损坏了也无所谓就算精神彻底错乱了也无所谓就算灵魂就此消散了也无所谓。 她和我的约定还没有完成，只要能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我只想告诉她，下辈子请做我的新娘，我爱你。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光的颜色也从紫色转变成了粉色，而且在不远处光源的里面，两个棱锥形的物体正在上下漂浮着。 是水晶！我终于看到了！和笔记上叙述的一样，两个水晶全都在那里！ 还有不到五十米，这次肯定是真的，光的颜色也和幻境通道中的紫色不同，那种温和的淡粉色，那是希望的光芒，一定没错了！ 我赶上了，赶上了！还有十米了，九米八米七米三米两米一米！ 意识已经被狂喜所充满，我甚至感受到了我的灵魂在欢呼雀跃，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正是为了此刻而活着。 我向着那发光的水晶伸出了手，我马上就要碰到它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全身一震，身体里一直不分昼夜响个不停的蒸汽发动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关节如同脱离一般瞬间失去了力气，沉重的金属身躯直直地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眼前的视线也一下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了能源，我连视力也保持不了。 不不不不！不！不能，不能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的手距离水晶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可我却永远也碰触不到了。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在我马上就要见到雪儿的时候，一直支撑着我活动的电池，终究还是没电了。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做不到了 求求您，不要开玩笑了！求求您哪怕再让我能够活动一秒也好！求求您！您要什么都行，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把我的灵魂收去！让所有人都忘记我！求求您！求求您 我疯狂地呐喊着，痛苦如同黑色的玫瑰，在灵魂中无声地绽放，将悲伤的气息散布到我精神的每一个角落，将我的意识无情地包裹。 没有人响应我，也不可能有人会响应我，这我再清楚不过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在这里苦苦哀求，去哀求那也许存在的神明。 我感觉我仿佛一个跳梁小丑，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用坚强铸造的壁垒，再也无法抵挡现实的摧残，瞬间崩塌得支离破碎，而我的精神也在此刻彻底崩溃，陷入了癫狂。 我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现实给了我希望，却在我看清它的时候又用绝望的重锤砸在了我的头上，我经受住了一次，经受住了两次，可却挺不过这三次四次 我无法发泄，只能无声地在心中咆哮，将悲伤念给自己，让痛苦催动身躯，但这似乎都不能让神明满足，他们为我安排的结局，才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喜剧。 一个为了爱而饱受痛苦的故事，难道都不配得到一个欢乐的结尾么？ 我就这样在黑暗中疯狂，在寂静中哭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我已经不能思考了，我的意识已经被绝望所冲毁了，那本就模糊的名为“自我”的东西，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动弹，我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腕，身体已经没有能量了，这么做本该得不到任何结果的，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真的挪动了一下！ 我的心中一点小小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也许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那是名为“爱”的火种。即便心死，我对雪儿的爱恋也不会停止。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睁开双眼，集中全部精神，想要听到声音。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却用了很久很久才成功。 当我再次看到东西，看到眼前那柔和的紫光，听到它上下悬浮时摩擦空气的声音，我真的想要大哭出声。但是我做不到。 可能是上天见我可怜，我的太阳能机盖似乎并没有彻底损坏，而是因为雨水而大大降低了效果，它实际上一直在吸收来自太阳的光能，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却无法积聚能量。 可眼前水晶散发出的粉色光芒，似乎和太阳光有什么相似之处，它竟然可以为电池提供微量的电力。之前的时间中，因为电能耗尽，暂时积攒出来的能量还不能让蒸汽动力机启动，直到现在，才勉强能够支持运作。 我缓慢地抬起左手，尽可能将它伸向更远的地方，然后用力用手指扣进岩石的缝隙中，将自己的身体向前挪动，而右手则一直举在半空，伸直手臂，这样就能在我的身体到达了合适位置的第一时间触碰到那满载希望的水晶。 左手每次发力，都只能让身体向前移动一点点，现在的电量也仅仅只够做这些了。 我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的眼睛，那么肯定是空洞无神的吧，但眼眸之中，一定还有一点光芒被折射出来。 周围的石壁突然摇晃了起来，我一下没撑住，直接迎面摔倒在了地上，但我立刻又爬了起来，再次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晃动越来越剧烈，而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的意识里只剩下了去触碰那个水晶这一格目的。 近了，又近了，更近了 顶部的岩石因为晃动太过剧烈而砸落了下来，我的两条腿不幸被落石击中，砸成了碎片。但这并不能影响我的行动，我依旧继续向前缓慢地挪动着。 又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我无法闪躲，只能任由它砸在我的腹部，腹部的金属板根本无法抵挡从高处落下的石块，直接被砸穿，万幸的并没有击中发动机，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即便身体只剩下一半，意识也已经消亡，靠着灵魂中残存的执念，我也要继续向前，为了见到我的爱人。 白色的光芒从我的身后投射了过来，它越来越亮，盖过了水晶淡粉色的光，直到将一切化为纯白。 火焰如同脱缰的野马，从通道的入口处迅速向深处扩散，在我那被高温蒸发得只剩下金属框架的手指，触碰到水晶的前一刹那，将我完全吞没，我的意识也就此中断。 恐怖的爆炸摧毁了这里的一切，与此同时，在蒂斯博尔城和王城中，两朵巨大的白色蘑菇云冲天而起，城市所在方圆数千里全部被夷为平地，就连地下蒂斯博尔城中那些正在因饥饿而自相残杀的人们，也同样尸骨无存。 在这毁天灭地的爆炸中，无论什么都是难以幸免的，哪怕是那些来自“黑色的死域”，有着强横力量的龙种也是如此。 连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正在攻击王城的龙群瞬间被高温蒸发，只有那紫黑色的守护巨龙凄厉地哀嚎了几声，随即也殒命当场。 “怎么样，这‘圣弹’的完成效果可还满意？”克鲁在高空的巨型飞空舰艇上笑着说道。 “还不错，和预料中的效果差不多，这样的开天辟地的力量，即便躲到地下千米深也不可能幸免于难，那些可恶的畜生早就死透了，即便再强的肉身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哪怕真的能抗住，那也会死在我研制的病毒上。” “哈哈哈哈！”克鲁突然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将其他人类和龙全部杀死，还没到高兴的时候吧。”欧德皱了皱眉，道。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机械师大人，我只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克鲁因为背对着欧德，所以欧德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我其实啊，是想祝福您” “你在说什么？”欧德的眉头紧皱，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欧德的身后，一把长刀从欧德的胸口位置一贯而出，随即血光崩现。 “你！”欧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克鲁。 “呵呵，机械师大人，您太天真了，如果换做是您，您会留着一个不确定因素在身边么？”克鲁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走到了欧德的近前，“哦对了，我刚才是想啊，祝您能够早日回归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