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轮回 第1章 回国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请你再次确认你的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或飞行模式。请你确认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后,我们将调暗客舱灯光。谢谢!” 我的思绪被广播中传出的温柔女声打断,窗外已经是久违多年的地方,我曾经无数次的设想当有一天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悲伤欣喜又或者悲喜交加,当再一次看到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情景,我才意识到此刻的心情并不属于任何一种,而是一种坦然。这里曾经有一个并不美好的开始,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当我前天晚上决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心理准备。 “到了么,木头?” 听到广播,坐在我身边姑娘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死丫头,没大没小,叫哥!”她拍掉我的手,皱了皱鼻子,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头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叫林棋,旁边的姑娘叫沈沐涵。 很多年前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在一个陌生的大房子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沈沐涵——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花棉袄嘴边还挂着鼻涕的小姑娘,那一年我九岁,沈沐涵八岁。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第一次的对话,我告诉她我是两个木字的林,一个木字的棋,以后要叫哥哥。当时沈沐涵擦着鼻涕怯怯的说你名字里那么多木,你应该叫木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遥墙机场,外面温度28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广播中再次传来甜美的女声。 走下飞机的一刻,一股略带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久违的味道。十八年了,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十八年前,我和沈沐涵是被人从两个不同的福利院领养的,和很多故事里一样,我们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所有的记忆都跟福利院有关,而所有的回忆都与福利院无关。书上说记忆是对经历过的事物进行识记保持和再现,回忆是恢复过去经历的过程。这些年我无数次的尝试让自己去遗忘掉那些经历,当我以为已经成功的时候,一条国内传来的消息让我所有的努力顷刻间付之东流。 好奇心就像是一条在冰天雪地里即将冻僵的蛇,一旦给它一丝温暖,瞬间就会露出毒牙,也许不致命,但是足以让人坐立不安。 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沐涵,白色体恤衫,浅色牛仔短裤配上一双细带高跟凉鞋,将高挑的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一头黑色的长发安静的垂在背后,脸侧的一缕头发正在被不停扇动的双手扇的轻轻飘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异国他乡的十八年已经让这个随时挂着鼻涕的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沈沐涵见我看着她,吐了下舌头,把手里的背包往我肩膀上一搭:“走啦!快热化了!”说完扯着我的衣服往到达厅走去。 进入到达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柱子上低头玩着手机。简洁的短发,黑色太阳眼镜,黑色t恤,黑色迷彩作训裤作训靴,在满是短裤裙子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棱角分明的脸,清晰的肌肉线条不断吸引着身边经过的姑娘们驻足。我见他玩手机玩的入神便没有打扰他,拉着沈沐涵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我倒想看看这个天天喊着想沈沐涵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们。 就在我们等着的时候,一个一身名牌长相精致的姑娘走到他身边:“小哥哥,能交个朋友么,加个微信吧?” 那家伙用中指推了推眼睛,没有抬头把手机屏幕转向姑娘,姑娘看了看面前黑白屏幕上蠕动的贪吃蛇,夸张的边跺脚边喊:“哇塞!小哥哥你好有个性,竟然还有这么复古的手机?”刚说完又指着手机屏幕继续喊:“快点!快点!要撞墙了!哎呀,死了。”喊完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能不能安静点?” “你把电话给我,我就安静!” “3502678。”姑娘听到几个数字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突然沉了下来,说了一句“神经病啊”拉着自己的闺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一幕,沈沐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无奈的摇摇头,都这么多年了,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个样,一点都没变。沈沐涵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疯子,啥时候成神经病了?”疯子笑着摇摇头:“唉!我也是被逼无奈,现在的姑娘啊。”沈沐涵听着疯子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呀,就是活该单身!” 疯子收起手机,装作才发现我的样子,对着我张开双臂:“欢迎回家!”说着走过来一把抱住,可劲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突然想起刚才他说的数字,于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换电话了?” 李风松开我摇了摇头:“单纯的小孩,这么多年英语白说了。”正准备再问他几句的时候,这家伙竟然把我一把推开,转过头朝着沈沐涵张开了怀抱。 “来,涵妹子,抱一个!” 沈沐涵好像突然明白了数字的意思,躲到一边:“死变态,走开,别过来!” 疯子真名叫李风,是李叔的儿子,比我大四岁,小时候我们三个人就认识,虽然很快我和沈沐涵就被送到英国,和疯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中间他曾经去国外陪读了三年,彼此之间非常的熟络,一见面就难免打打闹闹。后来因为参军回到国内,在我回来之前不久刚刚申请退役,今天是专门到机场来迎接我们。 疯子接过行李,一边走一边扯皮。疯子决定退役的时候曾经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不是我记性不好,实在是用了太多无病呻吟的修辞和渲染,当时就大体扫了一眼,也没仔细看,现在见了面又突然很想知道,就问了几句。 疯子打了个哈哈,说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感受一下不同的人生。我看他不想细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正以后时间多的是,保不齐哪一天他自己想说了,到时候只怕是我不想听都不行。 取了托运的行李走出到达厅,趁着疯子跑去开车的功夫,我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周围的风景。吃多了沙司奶酪最想念的就是煎炒烹炸,看惯了古堡庄园最亲切的还是青砖红瓦。 小时候离开这里的时候,经过的最后一个属于这个城市的地方是一个片破旧的小屋,我试着往记忆中的方向找了找,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高楼大厦,楼顶上的霓虹灯不断的闪烁,记忆里最后的一片青砖红瓦也已经彻底消失了。 背后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沈沐涵那丫头。当年经过那片小屋的时候,正好有个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推着自行车叫卖,沈沐涵馋的直哭,李叔买了好几个给她带上,结果到国外下机的时候,机场说是未经检验合格的水果不能入境,那丫头当着人家面一口气全都吃了,后面胃疼了好几天。 “丫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就是那个把你馋哭的糖葫芦老大爷?” 沈沐涵没有接话,我转身一看,面前是一位陌生的姑娘,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八成是看我刚刚在自言自语,把我当成了精神病。 身后早已经没有了沈沐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