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纳兰雪的心

    天色渐晚，潮汐之地的白天是灰色的，晚上却是绝对的黑，黑的没有一丝响动。

    一白天的时间过去了，苏林从病房中走出来，却见到纳兰雪依然等在走廊里。

    她面容憔悴，看上去十分的糟糕。

    “小雪。”苏林心里忍不住疼了一下。

    纳兰雪低垂着头在呆，当她听到苏林的声音之后，立刻激动的抬起头来，忙道：“你出来了。”

    “你等了我一天？”苏林心疼的抚摸着纳兰雪的头。

    纳兰雪勉强的笑了起来：“是啊。”

    “你难道就不怨我无情冷漠吗？”苏林道。

    纳兰雪坚定的摇了摇头：“你是故意要把我赶到鸿武身边的对吧？我想了一天，突然现你的动机有点不良！”

    “哼，我认识的苏林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想把我赶走，没门儿！”

    苏林叹了口气，道：“出去走走吧，好长时间没有离开基地了。”

    说罢，两人并肩离去。

    潮汐之地基地外，是那一座荒废的死城。

    二人手中均都拿着一块月光石，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死城里漫步，两团荧光闪耀着，氛围格外阴森。

    二人相顾无言的走着，每一步落在地上，那声音都显得很响，传递到远方之后竟是阵阵回声。

    “在大玄朝，很少有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散步，倒也新鲜。”苏林双目四望，心中忍不住感慨。

    那斑驳的墙壁，那落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宽阔路面上。

    苏林依稀可以猜想到，这座死城曾经的繁华，在这样的街道上一定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吧。

    不知岁月抹去了什么，带走了谁。

    对苏林而言陌生的死城，对死城而言，苏林又何尝不是陌生的人？

    哗啦，无意间，苏林似乎踢到了什么。

    他弯下腰去，将那东西拾起来，纳兰雪也好奇的凑过来观看。

    “一串项链？”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是一条锈迹斑斑的项链，其样式复杂，做工精美的让人赞叹不绝。

    可以想见，这条项链曾经定然是价值连城的存在，拥有它的主人，也一定是风华绝代。

    可这座死城却不知建立在何年何月，又消失在哪一段历史的河流当中。

    也许项链曾经的主人，现在还活在某个未知的世界当中，也许她的脸上还带着欢颜。

    也许它的主人，和项链一样埋藏在了尘埃当中，化作了那无数被湮灭的世人当中的一具红粉骷髅。

    “岁月无情……”苏林颇多感慨。

    “是啊。”纳兰雪也是叹息道：“人生有限，纵然实力登顶，也总有化作尘埃的那一天。”

    “苦苦挣扎一世，为了争求功名利禄，到头来无非是梦幻泡影而已。”

    “所以。”纳兰雪转回头去，那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认真的盯着苏林：“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有限的人生中，好好珍惜自己所爱呢？莫要待到容颜老去时，却空留一身悔恨。”

    苏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他心中某一块柔软的区域被触动到了。

    “说吧。”纳兰雪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对我了，你一定有心事，今天全都说出来吧。”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接受么……”苏林喃喃低语，道：“如果我让你陪我一生呢？”

    “我一定奉陪！”纳兰雪用力点头。

    “如果我让你离开我呢？”苏林又道。

    纳兰雪面色苍白了一阵，咬牙道：“绝不听从！”

    “这可不叫接受。”苏林苦笑。

    两人并肩继续前行，苏林将项链交给了纳兰雪。

    拿着项链，纳兰雪若有所思的道：“有些心事我不曾告诉任何人，你愿意听么？”

    苏林道：“愿闻其详。”

    纳兰雪脸上闪过了一抹惆怅，她道：“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是无比陌生的，每一个生命降生之后，都要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前路。”

    “我们之所以认为自己了解世界，是因为我们活了一些年，可未来对每个人来说，依然是迷。”

    “从我们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像是走在了一条漆黑不见光明的路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走，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走。”

    “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我们都是孤独无助的，我们看到一条条生命和我们一样，走在这漆黑的路上，不断的面临分岔路口，却茫然的做出不知对错的抉择。”

    “最可怕的是，我们甚至无法判断什么叫做对错。”

    “好多生命从我们身边消亡，他们有一些死在了路上，有一些死在了起点，但我们依然还在前进，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林心神摇曳，随口附和道：“是啊，为什么呢，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生命是一个永恒的谜题，没有谁能够解答出来。

    那些奋斗一生的人，到最后荣华富贵一身，却仍是孤独依旧。

    那些号称很成功的人士，他们功名利禄在身，却在临死之前也无法回答，他们是否真的成功了？

    那些追求武道巅峰的人，当他们高高在上，俯视整个世界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最强实力，甚至弹指一挥间能够毁灭所有。

    可这些人，到头来又真的认为自己成功了吗？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然后呢……

    难道他们所追求的，就是高高在上，站在世界的最顶峰，孤独的去俯视芸芸众生么？这叫什么成功？

    只不过算是一个人从山脚下看世界，变成了站在山巅看世界一样，如此而已。

    “所以，在这样一条黑色的路上。”纳兰雪转过身来，抓住了苏林的双手，用自己的温度去感染苏林，又同时去感受苏林的温度。

    “所以在这样一条黑色的路上，如果有人愿意和冰冷寂寞的我们相伴，愿意和你，和我一起去探索那茫然的未来，这该是多好的一场福缘啊。”

    “你可以温暖我，我也可以温暖你，我们出生之前从未相识，但现在却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让彼此幸福。”

    “爱情是一种没有道理的付出，难道不值得珍惜么？”

    苏林惊讶的看向纳兰雪，道：“我没想到，你会考虑这么多，想的如此深远。”

    纳兰雪微微一笑：“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只不过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苏林，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庆幸能够遇到你，也很愿意跟你一起走这条黑色的道路。”

    “所以，不管有什么原因，我也不希望你把我推开，因为我们活在世界上，根本不知道往哪走才是正确的，但至少我们知道互相陪伴，才是我们想要的。”

    “苏林，现在说出你真实的想法，我想听。”

    苏林沉默的看着纳兰雪，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变得很不一样了。

    许久之后，苏林才缓缓的说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被一些人带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一直愤图强想要将她带回我的身边。”

    “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人可以毫无条件的爱你，那是多大的福泽啊，所以我不能对我的母亲弃之不顾，我甚至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她回来。”

    “那些夺走她的，是什么人？”纳兰雪心里微微一颤，她仰着头看着苏林，那下巴的弧度如此完美。

    苏林笑了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族而已，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的确是如此。”

    “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那个家族里最强的高手，也不过是初阶武尊罢了，但要知道，一个初阶武尊能做什么？”

    “我在想，我母亲身上一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而那个小家族，应该也不会是罪魁祸。”

    “所以呢。”纳兰雪问。

    苏林正色道：“离开潮汐之地后，我就要去找她，而且我相信，在那个小家族里面，应该不会找到她的踪影。”

    “但我会一直追查下去，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追到九天苍穹，追到九幽沧溟！”

    “你说我们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但至少我们知道相互陪伴才是我们想要的，没错，正因如此，我才不会放弃。”

    “小雪。”苏林温柔的抚摸着纳兰雪的脸：“追回母亲的路，也许很漫长，我无法带着你一起跟我离开，你有你自己的家族，有自己的亲人，我不能那样自私。”

    “我明白了。”纳兰雪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是。”苏林点头。

    纳兰雪道：“所以你不想耽误我，如果你死在了外面，我则依然在家里苦苦的等候着你的音讯，也许今生都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

    苏林道：“是！外面的世界，不同于宗门会战，外面的世界很险恶，在那里没有胜负之分，也不许投降，输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没了。”

    纳兰雪突然张开嘴，在苏林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苏林疼的直皱眉：“属小狗的啊？怎么咬人呢。”

    纳兰雪松开嘴巴，苏林肩头上被咬开了一个牙印，血丝渐渐的溢出。

    苏林害怕崩坏纳兰雪的牙齿，便是特意的将身体强度弱化了。

    纳兰雪哼道：“这一口是惩罚你，因为你小看了我！你绝对不了解我，而你顾虑的那些也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牵绊。”

    “你大可以云游四方，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去冒险，但我不在乎，我只需要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一个人，你的心里还装着我就足够了。”

    “我必须要确定，当你某日回来的时候，我纳兰雪依然还是你的唯一选择，这就是我要的。”

    “可我无法陪伴你，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苏林心中颤抖，他没想到纳兰雪的爱会如此的惊人，如此的伟大。

    可此时，纳兰雪的眼泪却流了下来：“我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我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已经死了。”

    “你懂这种感觉吗？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却很清楚她已经不存在了，那真的让我感到痛不欲生。”

    “若是我知道她还活着，就算她一生都不可能回来，我也不会如此绝望。”

    “苏林，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苏林一把将纳兰雪抱进怀里，柔声道：“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只要你还想着我，我就一直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