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牵挂(二)
“小六,”裴皇后轻叹一声:“我知道,这些话你听了心里不痛快。只是,你生来就是皇子。你父皇猜忌多疑,也非一日了。” “你已慢慢长大了,有些事,我不想瞒你,也不会瞒着你。今晚你既是生了疑心,我便将个中内情告诉你。” “你父皇特意令我们母子伴驾,表面看似恩宠,实则是以我们母子两人,来牵制锦容。你父皇的病症治好了,锦容便立下大功一件。我们母子也会跟着沾光。” “反之,若有什么差错,只怕锦容性命难保。也会牵连到我们母子两人。” “此事,你自己清楚便可,不要告诉任何人。” 六皇子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母后的话,我都记下了。” 生在天家,身为皇子,没有天真单纯的权利。 他也该抛去天真幼稚和不切实际的希冀,真正长大了! 裴皇后看着神色沉凝的六皇子,有些心疼。 她犹豫片刻,才伸出手,轻轻抚了六皇子的头:“小六,你也别太担心。锦容说她有把握治好你父皇的病。再者,你父皇既然首肯,定是对她也有信心。”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母子之间最亲密自然不过的举动,对六皇子而言,却极其稀少。 六皇子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母后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来保护母后。” 裴皇后鼻间微酸,眼眶微热,唇间却漾起笑意:“好,一言为定。” 多年心结,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程望,我对不起你。 我不愿负你,可我终究还是负了你的一腔深情。 我要在宫中立足,我要护着锦容,我要护着儿子。所以,我必须要抓住这一个良机,彻底博得圣心,成为真正的中宫皇后。 ……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辗转难眠。 宫中的郑皇贵妃,也是一夜不得好眠。 宣和帝去皇庄看诊治病,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郑皇贵妃当然不会猜不出来。便是宣和帝召裴皇后六皇子同行伴驾的真正缘由,郑皇贵妃也猜出了一二。 可哪怕如此,郑皇贵妃心里的嫉恨,也没减弱半分。 程锦容治好宣和帝的病症,便是天大的功劳。裴皇后和程锦容关系密切,岂能不跟着沾光? 裴皇后也不是傻瓜,定会趁此良机邀宠。此消彼长,到那时,后宫岂不成了裴皇后的天下? 隔日,郑皇贵妃面色憔悴,不愿让人看出来,只得多敷了脂粉遮掩。 魏贤妃顾淑妃等妃嫔来请安说话,见郑皇贵妃这副模样,魏贤妃心里撇撇嘴,口中故意说笑:“皇上离宫两日,妾身心里颇为惦记。不过,现在一看皇贵妃,才知真正惦记皇上的人是何模样。” 郑皇贵妃也不是好惹的善茬,笑着瞥了魏贤妃一眼:“皇上离宫去皇庄,每次皆是本宫随行伴驾伺候衣食起居。此次本宫没去,心里惦记,也是难免。倒是贤妃,面色红润,气色颇佳,不见半点焦虑。” 魏贤妃以帕子掩嘴一笑:“有皇后娘娘伴驾,定能将皇上照顾得妥妥当当。依妾身看,皇贵妃也是多虑了。” 谁也没提病症二字。不过,话里话外,该透出的意思也都透出来了。 郑皇贵妃眸光一闪,又笑着说道:“朝中有一众肱骨重臣,还有大皇子二皇子撑着,没什么可忧心的。本宫这一颗心,可不就想着皇上了?” “说来,几个皇子里,只六皇子得了皇上青睐,被带去了皇庄。其实,五皇子年岁也不算大,耽搁几日读书也算不得什么。” 魏贤妃被刺了一回,立刻笑道:“五皇子和四皇子同龄,只差了几个月。皇上既未带他们前去,自有皇上的道理。” 顾淑妃在宫中素来低调少言,几乎从不掺和这些口舌纷争,略略垂头,微笑倾听罢了。 郑皇贵妃打了一番口舌官司,竟没占多少上风,心里愈发气闷。 理过宫务,正好到了散朝之时。 大皇子来了钟粹宫,陪着郑皇贵妃一同用午膳。午膳后,母子两人屏退宫人,私下说话。 对着自己的儿子,郑皇贵妃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目中满是嫉恨懊恼:“……如此良机,竟被她抢了去,真是可气可恼!” 大皇子也皱起了眉头。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可亲娘在后宫是否得宠,直接关乎着他这个皇子在父皇眼中的分量,也关乎着朝臣们的态度。 子以母贵,可不是虚言。 “皇庄里的动静,母妃可知晓?”大皇子低声问。 郑皇贵妃呼出一口闷气,点点头:“我在皇庄里安插了眼线。不过,她们几个不能近身伺候。只能打探些消息罢了。” “听闻,昨日你父皇一日未曾露面。杜提点和程锦容也不见踪影。” 其余的,便再也打探不出来了。 大皇子目光闪动,低声道:“让人继续暗中打探,若有异动,立刻命人给我送信。” 郑皇贵妃点头应下,又叮嘱道:“你在朝中要好好当差。你比二皇子年长,又比他早当差几年。想压过他一头,总不是难事。” “你父皇一直没立储君,可见心意未定。” 说到底,立储才是最要紧的大事。 大皇子目中闪过寒意,轻哼一声:“二皇子娶了卫国公的嫡孙女为皇子妃,卫国公那个老狐狸,心里少不得偏颇一二。” 反观自己,不但没能从妻族这儿沾光,反倒被贺氏连累。宣和帝直接下旨为他择了侧妃进门,虽未明言,却也是在斥责他为管束好内宅。 提起贺氏,大皇子满面晦气,郑皇贵妃也是满心不喜:“要不是看在一双孙子孙女的份上,哪里还容得她在内宅‘养病’。” “罢了,你岳父到底是边军里的大将军。你父皇为贺家留了颜面,你也别太亏待了贺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便是。” 至于恩宠体面,那就一概全无了。 心性凉薄的大皇子,略一点头,便将此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