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冀王朱滔
“见过朱冀王。” “见过张大使,滔,惭愧。” “冀王雄霸河北,何愧之有?” “滔私欲蒙心,只是悔不当初,大使勿要取笑滔尔。今,滔卧病榻中,反思诸事,方觉世事扰人,失了本心。滔决意悔悟。” 张军就想朝着他脸上吐口痰。 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话是怎么端着个脸说得出来的呢?难道这就是政治家? “滔确有悔意,还请大使信任。”跪坐在一旁的刘怦躬了躬身体给朱滔做证。 张军看了看这个也剩不了几天性命的人,感觉世事和命运这东西是真的很古怪,也很有意思。 朱滔百死莫赎,张军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这个刘怦,怎么说呢?从骨子里讲,是个人才,自身对大唐到是没有什么反叛之心,要不然他儿子也不可能忠心耿耿为大唐征战二十年。 至于孙子的事儿和他那就没有一毛钱关系了,其实和他儿子也没什么关系,要不然也不会鸩父杀兄。 估计应该是他儿媳妇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这年头有点能耐了就划拉一堆媳妇,你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替别人养的? 而且这也和大唐的衰败不无关系,就像一家公司,董事长年轻力壮业绩蒸蒸日上的时候大家自然是心往一处使。 可是董事长没了,公司也乱了,下面各部门经理有点什么心思那也就正常了。 如果说安史之乱是始于骄宠的话,那后来的藩镇割据就是因为国力的衰退。忍让这东西向来只会害自己。 张军低头看了看病怏怏的朱滔:“即然悔悟,那便交出兵马,去长安做个富家翁吧,正好将养身体。或许还可多活几年。” 朱滔猛的抬头看向张军。 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气势大变,颇有些择人而噬的凶狠,只不过在张军眼里就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病猫,一点威胁也没有。 张军没理会朱滔的目光,而是转头看向刘怦:“你也一并去了长安吧,你的身体也需要调理,某可举荐你子为官。” 张军想了想,说:“济可为刺史,澭,可入某营下为将,某保他功名。” 刘怦脸上有些复杂,并没有答应,只是看了看朱滔,对张军施了一礼。 他和表弟朱滔的感情很好,也是朱滔唯一亲近信任的人,这种当面叛离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肯定是心动。 张军笑了笑:“某无暇居间你等,巨唐已非昨日之巨唐,藩镇当覆,杵逆者灰飞烟灭。某大军至此,你等以何为拒? 凭卢龙数万卒,还是凭固寨坚城?某取希烈田绪,不过盏茶时分,” 张军抬头看向旌旗招展戒备森然的范阳城:“此城能阻某片刻?或是蓟城固若金汤? 某来见你等,不过是想免去些健儿损伤罢了,卢龙虽叛,也是巨唐健郎,滔虽然该死,也是贵为当朝司徒。 若去了长安,你等,或可活命,仍是巨唐梁柱,也算为身后人物谋个未来。” 这话其实还是对刘怦说的,他有两个儿子而且都已成年,老大是范阳县令,老二在卢龙军中为伍。 朱滔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张孝忠的儿媳妇,另一个嫁给了卢龙军判官郑云逵。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是绝后了。 刘怦欣然心动,但目光迟疑。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朱滔身边为他出谋画策已经习惯了,所以第一时间就是茫然。 朱滔则是愤恨。他本来想着,凭着自己的威名,就算归附了朝庭那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事情,哪曾想张军直接掘根。 如果他去了长安那真就是一无所有了,只能任人宰割。他又不知道自己再有几个月就死了。 张军目光落在朱滔脸上,看着他挣扎的样子:“你等去后,幽州卢龙会由义武张郡王接管,当能保你平安。” 也没等朱滔反应,张军扭头吩咐立于一侧的武怀表:“请张郡王与副使,李相前来。” 武怀表诺了一声,扭头向本队跑了过去。 张军又看了看朱滔:“某此刻该称你为冀王,还是司徒?” 你现在是叛军,还是唐军? “我家郎君已决意归附了。”刘怦替朱滔答了一声。 这话张军相信。如果不是决定了归附,他也不可能从蓟城跑过来,更不敢出城来见自己。他是笃定张军不敢杀他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他真的想错了,张军杀他一点心里负担都不会有。张军确实是皇帝的大使,但他这个大使和别人又不同,他根本不太在意朝庭和皇帝的反应。 他要逼着朝庭和皇帝硬起来,逼着他们和自己站在一起,强硬手段是必须的事情。 很快,张孝忠,孔巢父,李纳三人随着武怀表走了过来。 张孝忠和李纳看向朱滔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这位这些年可是高高在上,一直仗着强大军力和狠辣的手腕压着他们一头。 张军没叫王武俊,是怕王武俊过来一刀就把朱滔给剁了。真的这个可能。 三个人冲朱滔拱了拱手,也没称呼,在张军身侧坐了下来。幸亏席子够大,要不然还得坐到地上。 “此后,藩镇将不复存在,幽州为东北防御司令部,张郡王为大唐皇家陆军副司令,东北防御部司令。 卢龙义武成德横海诸军使纳入防御司令部统辖,镇定地方,肃靖匪类,观察押诸蕃部落,防御东北。 大唐皇家陆军不涉民政,不涉营田,惟操军事,不得干涉诸州县史令,义务协同地方治安保境之责。” 张军把以后的安排公开的说了一下,清晰的划分了军队的责任和义务,重点强调了不得干涉地方民政。 “若遇天灾民险,部队当全力配合地方保境安民,抢险救灾,地方则须保障部队的物资供应通畅。 日后,某会委派专员至各地司令部督促,教导一应措施,以及统筹操练之法。 自此以后,大唐唯有皇家陆军,各部统属一应在陆军司令部下行使职权,军令如山,各部须如臂指使。 凡下级服从是第一要务,任何借口延误军机者,抗命不从者,斩。” 这番话主要是对张孝忠,李纳二人说的,同时也给朱滔和刘怦听。这就是以后的军队的样子,不服从的就死,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人服从性自觉性以及忠诚性(重诺)都比现代人要好上百倍,思想也更简单纯洁,这也是张军的信心所在。 见识少,读书少,眼界小,就更容易被操控,更容易形成集体意识,塑造信仰。 “此刻司徒交出兵权,是为大唐有功,某护卫司徒入上都,张郡王也可在此呼应,可保司徒平安。” 张军再次对朱滔许下诺言,看了看刘怦:“长史一并去吧,着御医院好好诊治将养一番,幽州可着济为刺史,专施民政。 待天下去藩,各地军伍整肃以后,某会上书陛下落实诸道,某可保济统辖河北诸州政务。” 大唐这会儿虽然是道州县三级治地,但实际上只有州县两级,道一直是虚设,由各亲王嗣王遥领,只是名义上的长官。 平时会临时委派黜陟使,处置使,观察使来巡视诸道,但事实上效果并不明显,这也是为什么各地藩镇和军使会那么容易就集权的一个原因。 大唐的州实际上是由户部管理,根本就管不过来,而军队又从来没有统一的军制,各自为政,相当散乱。 再加上给藩镇和军使的权力太大了,基本上覆盖了道员的权责。 大唐的整体架构和权力分配还是相当棒的,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过了现代。也可以说这是隋代三十八年两位皇帝的功业。 这两位皇帝可以说开辟了一个新纪元,虽然历史上被各种抹黑,但功绩就是功绩,抹不掉也除不去。 只不过因为过于急迫,成为了世家霸权的牺牲品。 而大唐老李家就充分吸取了隋杨的经验,改为徐徐图之,包括建立藩镇,其实也是针对世家门阀的手段,不过后来玩烂了。 唐玄宗估计至死也没弄明白,自己把最喜爱的媳妇都舍得给安禄山睡了,为什么他还会反叛。 刘怦肯定是心动的,这是他从没想过的美好结局,但他也没有脱口答应下来,而是转首看向朱滔,把决定权交给了这位表弟。 张军扶膝站起来往一边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手脚,对刘怦这个人多了几分好感。 如果没有刘怦,朱滔也不会有这些年的威势,这个人不禁武力卓越,头脑更厉害,包括朱滔下面的官将也是他在一力维护。 要不然也不会朱滔一死马上大家就拥立他上位,而且在他死后还能继续拥立他的儿子。相当有手腕的这么一个人。 “司徒,大势已去,不要徒劳了,以后,就在上都安心将养吧。”张孝忠出声劝了一句。做为朱滔的儿女亲家,他有这个资格。 “某与武俊已决意追随节镇,冀……司徒还是莫要自误,也须为长史及诸将考虑一二才是。”李纳也开了口。 说为后代着想没用,朱滔没儿子,而且这个时代也不兴诛连那一套,父亲犯错对儿子和女儿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朱滔脸上神色变幻,终究心里是不甘的,只是这会儿已经毫无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朱滔终于还是长叹一声,软倒在席上:“长史代某去吧,某,累了。” “带司徒至营中休息,好生伺候。”张军吩咐了武怀表一声:“着医师仔细给看看。” 这个就真是面子活了,做为一方霸主,幽州可能没有几个好大夫吗? 这事儿还真不一定,唐代最好的医生都在皇宫和军队里面,民间还真不行。民间多为医工和医生。 “诺。”武怀表应了一声,回身去安排牙兵过来。 “此去上都路途遥远,司徒还是乘船走吧,拨一座楼船与司徒,一应人工物品安排细致些。”张军看了看朱滔,又吩咐了一句。 “由某来派人伺应吧,节镇可与长史入城便是,此地交给某来处置。”张孝忠看着朱滔的样子有些唏嘘,主动承应此事。 “便先予营中休息,郡王还是随某一起入城。长史,有劳了。”张军冲刘怦拱了拱手。 “无妨,怦,早知今日矣,先谢过节镇恩德。诸位,请随某来。” 时隔一千一百六十五年,幽州和平解放,彻底回属大唐。 张军在入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脑袋里就涌出了这个念头,想到了一千多年以后。只不过此刻天津还不复存在,连个村子都没有,就是个入海口。 在刘怦的引荐下,朱滔麾下诸将都痛快的承认了张军的胜利,没有反抗,也没搞事情,城防移交部队的移交有条不紊的进行。 卢龙军将解甲入营,被暂时监控起来,凤翔军和张孝忠的部队接管防务和诸关键设施。 第二天,大军北上,开赴蓟城。 蓟城,今天北京南城广安门附近,南北九里,东西七里,为黄帝后人封地,古燕故都。和天津那个蓟县没有任何关系。 蓟城是大运河,也就是永济渠的最北端。隋炀帝栽树李唐乘凉,属于战略通道。 接管,交割。张军接见了刘怦的儿子刘济,和他交谈了有一个多时辰,委他为幽州刺史,兼顾诸州。 然后又和张孝忠,刘怦,刘济,李纳,王武俊五人开了个会议,把幽州这边的军事各方面重新疏理安排了一下。 北防司令部设在潞县,在妫州,卢龙,营州设防御指挥所,一应调配安置交给张孝忠负责,每月经由幽州向凤翔行报告公文。 营州就是今天的朝阳,也叫龙城,狐苏,白狼,本来是平卢军的驻地,761年被史朝义所迫迁到了淄青,这才有了平卢淄青节度。 张孝忠和刘济走马上任,开始安抚民户督办军营,协调诸地。 张军从自己的牙营抽调出来一个连,负责留在潞县指导教授这边的操练以及军务工作。 一晃三天过去,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朱滔和刘怦去了长安,这边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张军轻闲了下来。 先是和孔巢父一起给远在长安的李适陛下写报告,然后在这个年代的北京逛了逛,欣赏了一下风土民情,又去祭拜了悯忠寺。 悯忠寺现在还在,就是宣武区法源寺,是太宗李世民建的,用来安放东征死亡将士的英灵。后来被和尚占了。 唐代有很多这种祭祀烈士英灵的寺,后来都变成了和尚庙。 日本很好的继承了这一点,一直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传统,可以让各代英烈有个祭拜之所。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底,张军已经在外面奔波了一个多月了,从长安进入河南再扫荡河北,直到这会儿才算松了一口气。 北方的危局算是解开了,剩下来还有几处跃跃欲动的藩镇已经不足为患。 八月初二,看看张孝忠这边也把事情弄的差不多了,军队的整编整肃工作也接近尾声,张军下领凤翔军开拔。 大军兵分三路,孙福达带一军乘船南下,任务是延大运河巡视,巡视后回返关内归营。 孟保带第二路军,沿营州北上再向西,巡视北方疆域,察看各处边军,至九原受降城南返归营。 而张军自带一军西出幽州,由蔚州进云州再南下朔州,直扑北京(太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