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轼
杜若之所以能说服柳氏放杜芷儿去郑氏身边,也是得益于自己大病初愈,柳氏不敢刺激他,再加上杜若胡诌说自己“死后”才知道骨肉分离的痛苦云云。 一番说辞下来,便不费力的让柳氏答应了。 回到东院,杜若吃了点东西,又细捋了一遍自己目前处境。 所幸穿越来的身份是官宦子弟,他不必为生计发愁,搞定了郑氏后,他也不必为今后人身安全担忧。现在又是仁宗盛世,外在条件在穿越者中也算得上是极好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举,等考上进士,便可以抱得美人归,在这大宋朝成就一番事业。 其实以杜若穿越者的知识储备,外加眼下的身家背景,想要成就事业不一定非得走科举仕途,但之所以非考进士不可,不仅是为了蹭一蹭千年龙虎榜。 还因为北宋赵匡胤在太庙中立下了不杀士大夫的祖训,考上进士成为士大夫后,就拥有了免死金牌。 在北宋历史中,有皇亲国戚、功勋之后犯重罪被杀的,但在徽宗之前从没有士大夫犯罪被杀的,士大夫犯了滔天大罪,也最多流放而已。 所以,在杜若看来,做官不做官的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免死身份。 好歹是一层保障,他又有诸多有利条件,何乐不为呢。 “读书!” 于是,杜若立即勤奋起来,按照脑海中记忆,先从《五经集注》开始看起。 现在是至和二年(1055),范仲淹等人的庆历新政早已失败,其中多项改革措施都被作废,但唯独对学制的改革被保留下来。 大宋各州府路都设有免费的官学书院,学子们想要参加科举,就必须进官学读满三年,官学里教授的即是统一的应试教材。 学子们一般会在十三四岁基础打牢后,进官学书院学习,原杜若也是在去年从眉州官学学满肄业的。 但他在书院里整日迟到旷课,游手好闲,对读书一曝十寒,也是在这期间,他的草包名声才被同学们宣扬出去的。 虽然原杜若在书院没学到什么,但书院发的教材以及应试指南,原杜若还是稀里糊涂记在脑海里了,所以现在杜若要做的,就是按照应试指南,把书院所有教材记住吃透。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前世也是有些文言文功底,这些对他来说不算难事,翻开《五经集注》第一篇《大学》,他看的时候并不觉得晦涩难懂,只用了大半时辰,就看了一遍。 再合上书,闭眼默诵一遍,杜若惊喜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背出七七八八,大概只要再看一遍,就能流畅背诵! “卧槽,这就是过目不忘天赋啊,真牛逼!” 前世只是普通人iq的杜若心中感慨万千,他前世要是有这般能力,敢视清华北大如粪土! “少爷,卧槽到底是何意?” 外面天已经发暗,书童杜青掌灯进了杜若读书的书房,他个头不高,脸很白,皮肤很细,眼睛很清亮,声音也透着阴柔。 除了八字眉有些搞笑外,完全就是后世小鲜肉的长相。 “是口头禅,厉害的意思。” 杜若随口回道,杜青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个新词,见他还想发问,杜若连忙打断他:“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吩咐过让檀儿来伺候我读书吗?” 丫鬟檀儿长得自然清纯,杜若想和她多交流交流。 谁知话一出口,杜青八字眉却拧巴起来,嘴角也撇向下,一脸的委屈欲哭:“少爷,从来都是我侍奉你读书的啊!我才是书童……” “去你的吧,你以前那哪叫侍奉我读书,分明是和我一起看小人书呢!我现在看的可不是小人书。” 宋朝的小人书形式和后世八九十年代的差不多,书商收集民间传说,刊刻雕版,印出来当故事书卖,读书人中对这类和科举无关、内容又很劣质的书不屑一顾,是纨绔子弟或市井小民打发时间最爱。 “少爷,你是在怀疑我和马三一样吗?” 自从杜若惩治马三后,杜青就开始忐忑了,因为之前杜若玩物丧志游手好闲时,他也很快乐,也没少帮着抓蛐蛐,寻摸玩意。 “你和马三一样吗?” 杜若似笑非笑看着他。 杜青急了:“当然不一样,我…我……” 他急得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杜若却笑着摇摇头,他知道比自己年龄还小的杜青没有坏心思,他之前也是孩子爱玩的心性,也是和原杜若一样被马三带的误入歧途而已。 “行了,我没怀疑你,你小子心思我还不知道?” 杜若忍俊不禁,对他摆摆手,几乎快憋哭的杜青登时松口气,露出嗔笑,杜若一阵恶寒,道:“快把檀儿喊来。” 谁知杜青却嘀咕起来,“我才是书童,檀儿她又不是,她知道磨墨该分几次加水吗?她知道……” 杜若掐苦笑:“没说不让你当书童,叫檀儿来是因为……我饿了。” 杜青大喜,立刻跑去叫檀儿端吃食。 “这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杜若摇摇头,想到杜青身世,他又耸耸肩。 ———— 古人不熬夜,所以起的很早,但杜若恰恰相反,他昨晚熬夜读书精神百倍,早上却起不来。 尤其是这种春寒料峭的时候,睡到日上三竿暖和些再起床才最舒服。 杜若从不相信那些闻鸡起舞才算努力的教条,在他看来,只要给读书留足够的时间,就算晚起也是没关系的。 杜守义和柳氏一大早就来杜若这里,询问他身体状况,他们还担心杜若病会反复。 见杜若睡得正香,又从杜青那里得知杜若昨晚挑灯苦读,夫妇俩便欣慰笑起来,并让杜青告诉杜若,这段时间早上不必去问安。 “对哦,还要去问安。” 杜若起床后,伸了个懒腰,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原杜若就算再纨绔,每天早上还是会乖乖去主屋问杜守义夫妇安。 杜若有些不太情愿,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好在最近几日不用去,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爷最近也很忙,城中富户接连被盗,可窃贼却总也抓不到。眉州百姓都传那窃贼有飞天遁地之术,原地掐个符咒人就能不见!” 吃早饭(午饭)时,杜青说起近日眉州城内大事,一旁杜若在皱着眉头吃饭,他不是为便宜老爹杜守义抓不到窃贼皱眉,他根本不关心这个,他皱眉只是因为饭菜不可口,面饼倒还好,和后世吃的差不多,关键是桌上几碟小菜,实在太寡淡了些。 这里可是四川,就算这个时代没有辣椒,也不该这么寡味。 于是,他对身边檀儿抱怨了几句,檀儿便立即着人撤换菜品,换了另几样菜,还端来了一碟咸酱豆。 檀儿虽十几岁,但贴身的丫鬟都是一等侍女,家中还有很多穿着浅灰色衣服的低等侍女,这些侍女专门干粗活,当然长得也多是歪瓜裂枣,平时都低着头,没啥存在感。 “就没有炒菜吗?” 杜若生气的扔下筷子,惹得檀儿一阵紧张,他发现自己穿越后多了几分少爷脾气,见檀儿紧张,立刻又换上温色:“蒜苗炒肉有吗?炒鸡蛋也行。” 檀儿一脸疑惑:“少爷是想吃蒜苗烩肉吧?我叫人去做。” “不是烩,是炒。” “少爷恕罪,奴奴不知什么是炒菜。” 杜若一愣,旋即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炒菜,或者炒菜还没普及,和秦汉的菜肴一样都是以蒸煮烩烤为主,没有用油炒的。 “好吧,没事,不用换菜。” 杜若勉强把面前饭菜吃了,心想后厨不会炒菜,以后亲自教他们就是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檀儿,以后我吃饭,每顿必须有烤羊肉串,香料要放足。”吃完,杜若提醒道。 “奴奴记住了。” 刚吃干抹净,前院门丁来报:“少爷,苏家二公子求见!” “哦,二舅哥来了,快请!” 杜若立刻去东院客厅,起初没多想,以为是苏辙来拜访,但马上,他就记起苏老泉大儿子夭折,所以苏家二公子是——苏轼! “卧槽!” 杜若瞬间激动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 “快把我最好的行头拿出来!” 马上就要见到华夏文学史上的超级偶像苏轼,杜若怎能不激动,他只恨没有手机,没办法和苏轼合照发朋友圈。 若是有手机,他就可以搂着苏轼,举起手机自拍合照,然后稍稍加个滤镜,发朋友圈,配文:苏哥哥又来找我探讨诗词,哎,烦! “哦对,他肯定是因为那两首词来的!” 想到这里,杜若警觉起来,他那两首词是剽窃,公开场合作秀一下尚可,但别人私下里若是考校自己,肯定会露馅。 何况这个人还是文采顶尖的苏轼! “得想个办法遮掩才行。”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换了一身行头,看起来也是卓尔不群的杜若来到了客厅,苏轼已经来了。 苏轼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十九岁的他则身材倾长,身穿白儒袍,脸庞清俊干净,鼻梁如堤,眉毛如流云,嘴角弧度温柔。整个人气质出尘绝世,儒雅翩翩。 “还作遨头惊俗眼,风流文物属苏仙!” 在偏处瞥了苏轼形象,杜若不禁想起这句诗,实在是太贴切了。 “苏哥哥。” 杜若和苏轼小时候就认识,所以这会进客厅后作揖还按照小时候称呼。 苏轼面露笑容,声音清朗:“杜若,那日文斗我在中岩书院,没能亲眼目睹你作出那等惊人妙词,实在是遗憾,所以今日特来拜会。呵呵。” 杜若知道,“呵呵”不是苏哥哥嘲讽,而是他从小的口头禅,他总喜欢温柔的对人呵呵一笑。 “不算什么,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再教我作,怕是做不出来了。” 杜若一开口就把姿态放的很低,也是怕苏轼考校,说完,连忙道:“苏哥哥,请坐!” “有感而发,嗯。” 苏轼微微点着头,歉疚道:“我听说你前几天遭遇了,怕是一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道不尽的,是我家的过错。” “不怪苏伯伯,毕竟我之前确实放荡不羁爱自由,也不工诗词,大家难免对我有误解。” 前世搞音乐的,一出口难免夹带着歌词,但在苏轼听来,杜若说话用词颇有新意。 “好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这也是我的理想,只可惜……” 苏轼无奈看了看杜若,杜若当然知道,苏老泉年轻是也是爱自由,但后来久试不第,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对两人管束严格,苏轼外出遛个弯都得打报告申请。 “不说这个,咱们说说你的两首词吧,实在太好了,我昨晚读了不下一百遍!还有几处感悟,要与你探讨。” 苏轼说完,杜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乍一摸到苏仙真人,杜若内心难免又是一阵激动,不过他立即压抑住,道:“苏哥哥,那两首词实在是为了小妹不得已为之,其实我并不喜欢格调千篇一律的诗词!” 这么说是违心了,中华诗词变化万千,其中内涵繁花似锦,美不胜收,是人类诞生以来最美的诗,谁会不喜欢? 但此时杜若必须这么说,在这个作诗填词乃家常便饭的世界里,靠剽来的诗词出名不难,难的是出名之后怎么办……到时候这个来求诗,那个请去参加文会,多少骚人等着跟你诗词唱酬,哪来那么多应景的干货对付? 所以,他要给自己立个人设,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搞不懂的人设! 见苏轼愣住,杜若继续道:“我参遍古人诗词,有所顿悟,开辟了一种新式诗体,苏哥哥愿不愿意参详?” “新式诗体?你开辟的?”苏轼饶有兴致的看着杜若,“我当然愿意看,新体叫什么诗?” “白话诗!” 杜若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开始检索起来,成败在此一举,能震住苏轼,就能震住全大宋所有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