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尸毒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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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柳如海提着灯笼,止步看着曹家院上的铜锁,微一皱眉。 他走近,手中灯笼凑近,他细看锁孔痕迹。 有人来过。 是仇家?他想。 她这一回是真正在避祸。连爹娘都塞在了侯府内宅大院里。 还有一个月,才是苏锦天与杨平粹一战。 槐院。 灯火通明,仆从惶惶来往。正房里小公子在深夜,又发病。 柳如海匆匆而回。原是因李国公府突然夜里下贴子来侯府,要请他这位好女脉大夫过夜,柳如海被侯爷召到了外书房,他与国公府里的管事应酬几句,如今听到小公子发病的消息,他又匆匆而回。 侯爷大惊,也亲自来了,柳如海坐在炕边,为宋侯爷的庶子诊脉,他微皱眉。 这孩子底子太弱。 妾生子。母亲似乎就不是特别健康,又难产生育。 “是尸毒病。”他深为不解地看向了侯爷。他一直在寺院坟场、孝陵工地追踪病人,进侯府时,他追踪的是与平南伯世子交游过的六老爷宋成凤,他绝没料到真正的病人竟然是这位根本不出府的小庶子。 而且不像是尸疫,是中毒? 也许是他医术浅薄。 他拱拱手,直问:“小公子从何处染上此……此病,这是尸毒症。” “尸毒?”侯爷眼神一变。 连二管事也微惊,看着这位年轻名医,其他大夫进出勋贵府中,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可绝不像他这样冒失。但他这些日子看下来,柳如海必是城府极深之人,否则也不可能,愿意替侯爷向九边藩王府中递消息。 而且,程侧妃是他的未婚妻? 他居然一言不出,在周王府里,谁能看出来? 侯爷倒想,有这个把柄,他自然能为朝廷所用。尤其是他这样的名医世家出身,妙手回春的医术,进出藩王底邸,他若是要下一副病,不知不觉取王侯的性命同,想来是不难的。 乳娘吓得跪下:“小公子从不出府,也不会见过死人。” 柳如海摇头,起身,从医箱里取出他从家中拿来的药盒。 香木雕就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枝有红果有黄花的绿叶药草,看着平平无奇怪,他道:“侯爷请看。此为尸毒草,又叫墓回头。” 宋成明一看,看似普通的药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实在尸毒这二字,让人联想太多。 “这草药,多生长在潮湿坡地,所以若是要采药,往往去坟场附近就有。故而又叫墓回头。因为能治小儿毒疮,民间传说毒疮是鬼神所祟,所以这药草又叫尸毒草。它的红果子——”他摘下果子,“果子可以治小儿毒疮与伤寒时疫。是一味好药材。只是这花粉儿却有毒。” 他一直把这药草纳在盒中没有取出,指着花朵里的蕊丛,解释着,“沾染中毒后,就是小公子这样。” 宋成明的庶子宋纪玉,全身抽搐着,小脸扭曲。口鼻歪斜。看着极为骇人。 连二管事在一角,心想,这尸毒症之名,还真像。 不就像是鬼上身? “确是药草的毒?”连二管事看看侯爷的神色,追问了一句。 “确是如此。”柳如海回答。 宋成明沉着脸色,还未说什么,房中立着的细柳就已经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她又被侯爷叫过来侍候了。 她也知道这是在敲打侯夫人。 但这事,她根本没有听说过,太太也必定不知道这类不知名的诡秘药草。 “听说元宫中国师所炼长生丹,有以尸毒草入药。”柳如海慢慢道。 南康侯终于色变。 世间长生丹,只有一颗,就在侯夫人陪嫁的佛像中。 又是四更天。 太太今日睡得晚,和陈妈妈商量到半夜。 轮值的丫头们亦是如此,曹夕晚和嫣支下半夜才回房,在房里并头儿睡下。 二人一起把太太今日给的赏拿出来。 上回是一对耳环。今天是一对银包金的花钗儿。 一人一支。桃花钗蕊上还镶了一颗白珍珠,金丝儿纤毫分明,迎风微颤。 “真精致。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曹夕晚满心欢喜。 嫣支笑着拧她,嫌弃她没见过世面。 “都说你在外书房,凭他世上什么好东西,没有你不知道的!看你现在这穷抠样儿!” “那是侯爷的,这是太太赏我的。”这回得赏,是她和嫣支在槐院打听消息仔细的原因罢,她想。 “吓,难道侯爷往常倒不赏你?” “我病了么,我没钱。” 笑闹了好一会儿,嫣支也啧啧地笑:“东西虽然小,也难怪太太们都说,论起咱们太太的嫁妆,未必就比公侯府差了。都是开国的勋贵,打下城池的时候,谁有领军的将军抄到的财宝多?” “可惜金子不多,典当上换不了多少钱。”曹夕晚暗暗盘算。 她细一想,她决定把钗子送给素云。 这东西体面,素云必要承她这个情。 她倒要看看,柳如海在南康侯府里,挑拨侯爷夫妻关系,到底想干什么。陈妈妈向侯夫人禀告的话,她可是听到了。 柳如海说小公子是尸毒草所害。 尸毒草能制长生丹。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把床头上的千佛图挂妥当了,合什念佛,闭眼沉思着,有人不想让她得到太太的佛像吗? 战百刀吗? 她突然得到【有毒】这字条儿,不就是一个挑拨离间的意思?拿给侯爷看,侯爷必要生气怀疑楼淑鸾。 “都说侯爷还让你家脱籍儿?有这事没有?”嫣支也在被窝里悄声问。 她躺下来含糊不语,装睡。气得嫣支掐她胳膊肉儿。 她咕咕地笑,缩进被窝里,其实有这事儿,她当初和侯爷说好,等侯爷继承爵位,她就把爹娘都从侯府里赎出来。换个民籍在府外买宅子住。 侯爷答应了。 其实文书她都悄悄办好。但她更清楚,先保着性命要紧。 她埋着脸,在黑暗中沉思着,侯爷太不小心。会短命。 侯夫人会守寡。命真苦。 这话她只和医鬼陈明说了,陈明笑得喘不上气来,只差没打滚儿了。 ——陈明都不信,更无他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