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谁爱入谁入
“县尉,哎呀闫县尉您慢点,等等我,我师弟就是块榆木疙瘩……您听我说啊……” 闫寸很烦。 他从前就知道跟僧人道士打交道麻烦,满口的今生来世仁义道德,屁忙帮不上,玄远就是此中典型。 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玄奘这样的和尚。打从离开秦王府门口,他就像只苍蝇似的,在闫寸耳边嗡嗡个不停,吵得闫寸头痛欲裂。 偏偏他还是个热心人,总不能拿拳头招呼。 “大师,大师,”闫寸败下阵来,他停住脚步,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玄奘,“您帮我见到玄远,我感激不尽,但我有公事在身,实在无暇跟您……闲聊。 您……明白吗?” 玄奘要是来一句没明白,闫寸觉得自己会当场厥过去。 好在,玄奘人是啰嗦了些,但并不傻。 “阿弥陀佛,既然闫县尉并未受挫折影响,斗志不减,我就放心了,”玄奘双手合十,向闫寸行了个告别礼,“我当日夜诵经,乞求佛祖保佑闫县尉早日找到那失踪的女子。” “谢谢。” 闫寸实在无法用更多语言形容自己的憋屈情绪。 他看着和尚离开的背影,欲哭无泪。 回县衙吧,需重新梳理一下线索。闫寸想着,或许今日出门前应该查查黄历,定是犯了什么忌讳,否则,明明是去环彩阁查李孝节杀人之事,为何好巧不巧碰上了刘员外死亡?明明救人,为何挨了莫名其妙的和尚一砖头? 闫寸回到县衙时,主簿安固正拿着一张画像,走出县衙牢狱,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你受伤了!” “不打紧,忙你的。”闫寸摆手,让安固别大惊小怪。 “好吧,你快来看,”安固招呼道:“我让画工根据阁主的描述,画了杏花样貌。” 闫寸接过画像,安固继续道:“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长安城内,若出了城,可上哪儿……” “她活着,在长安。” 闫寸回身走了一步,驻足,在门廊的立柱上锤了一拳。 “你发什么病?!”安固上前一步。 “这画像……像吗?” 安固有点吃不准闫寸的意思,画像这东西哪儿有十成十准确的,无非看个大概,身为县尉,闫寸应该清楚,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失水准。 但安固还是耐心回答道:“画像师傅是全长安最好的,手艺传神,阁主也说很像,但凡熟悉杏花的人,准能一眼认出来。” 闫寸再次看向画像,他当然不熟悉杏花,但他刚刚见过! 那个胡服姑娘。 说实话,那姑娘的容貌,闫寸只在慌乱中看了一眼,若让他凭空回想,还真有些囫囵,可一看画像,模糊的印象就清晰了。若画像与杏花本人出入不大,闫寸便能确定,他刚刚遇到的一定就是杏花。 “丰乐坊,以及其周围八坊,总共九坊。”闫寸道:“封堵路口,查验过往行人,并搜查坊内,她就在那儿。” 安固张了张嘴,斟酌片刻,道:“过了天街,就是长安县地界,不归咱们管……” 长安城以天街为界,西边是长安县,东边万年县。 城内的治安力量多且繁杂,时常发生不同部门执法重叠,但越界执法鲜少发生,这等于公然揭示对方能力不行,需仰仗别的衙署,啪啪打脸,准得结仇。 京官儿们多精明,谁都不会主动得罪人。 但事急从权,越界执法的情况也并非无解,比如,闫寸可以在行事过程中打出长安县衙的名号,给旁人留下“联合办案”的印象。 事后万年县令向长安县令打声招呼,只要不捅娄子,对方通常很乐意接下一份顺水功劳。 看出了闫寸的心思,安固担忧道:“县令正愁抓不着你的把柄,你这……” “县令那边,”闫寸思忖片刻,“我自有办法。” “那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若无人接应,仅靠步行,她出不去这个圈儿,但若非如此,我就说不准了。” 不待安固再问什么,闫寸已点起了兵将。 他大步走到皂班,进门前对门口值岗的皂吏道:“去对面不良班,将所有闲人都叫来。” 皂吏应了一声,快跑去叫人。 人很快叫来了,不良帅也在其内。 闫寸将画像给众人看过,又指明了需要重点盯梢的九坊,对一名皂吏班头道:“画工正在赶制,稍后你们多拿些画像,去这九坊,务必将画像分至各坊门口和巡街的武侯,让武侯帮咱们盯住来往行人,遇到画像上的姑娘,不问缘由,立即逮捕,务必抓活的。 分发过画象之后,你们可在指定区域内走访邸店,看有无可疑女子入住……” 皂吏班头的担忧和安主簿一样,他问道:“可天街以西的六坊是长安县地界,咱们要打出长安县衙的名号吗?” “要的。”闫寸道:“我尚未向县令请相应符节、文书,这里只有一份上次办案留下的文书,你们先拿去充数,机灵点。” 皂吏班头接过文书,领命,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闫寸又对不良帅道:“你的人分为两拨,其一封住九坊外围各个路口,但凡妙龄女子通过,或刻意遮掩容貌的女子,统统仔细查验,若发现……” 不良人接过话头道:“明白,若发现画像上的女子,抓活的。” 闫寸点头,继续道:“第二拨人,去搜寻一名浮浪子。其身材健硕,身高七尺有余,一只眼睛受过伤,总眯着。 今日他在丰乐坊与人斗殴,脸上中了一砖,鼻子受伤不轻。其在浮浪子中间有一定威信,身边有些跟班。” 不良帅一拱手道:“领命。” 众人离开时,闫寸叫住了不良帅,嘱咐道:“你们去找那独眼浮浪子,切记保密。” “保密?”不良帅挠了挠头,“我准备让兄弟们向浮浪子帮派散播消息,动用那些人帮咱们找,若要保密,仅凭咱们这几个人,怕是……” “找个借口。”闫寸道:“就说有帮派找他寻仇,道上的事,别把府衙扯进来。” “好。” 众人离去后,闫寸才又看向安固。 安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你去吧,老规矩,我留下统筹各方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