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奈斯的筹码
奈斯氏族在北港的地下驻点，位于岛外区的酒馆里。 尤里斯特伯爵静静地坐在吧台前，神态悠闲，轻抿着产自月神岛的蜜酒。 他的身旁，来自落星王国的另外几名同为使团成员的奈斯血裔手持武器，面露警惕地看着四周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卫兵。 酒馆之中一片狼藉，以奈斯使团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成一片混乱地带，明显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战斗，不过并没有血迹残留。 而在更远的地方，全副武装的卡斯特尔卫兵在超凡骑士的带领下，里三层，外三层，将酒馆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整条街区都彻底封锁了起来。 酒馆内外，落针可闻，所有卫兵都握紧了刀剑，目光凝重又警惕地盯着中央的血族们。 “不用那么紧张，我们是怀着善意前来的，其实并不想和卡斯特尔的诸位起冲突。” 尤尔斯特伯爵看了一眼周围那比自家血裔还要紧张许多的凡人士兵，尽可能温和地说道。 他真的已经尽可能做到温和了。 血族向来高傲，哪怕是奈斯也是如此。 他们对于凡人的蔑视甚至比精灵更甚，能够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与这些平均实力还算不上超凡的普通士兵对话，对于传统的血裔来说真的算是奇迹了。 当然，就算是再温和，态度再友善，作为奈斯氏族的代表，一位实力达到炽阳的血之伯爵，他也不可能就真的让凡人将他们抓起来。 这事关奈斯氏族的颜面和尊严。 如此凝重的对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形成的。 不过，尤尔斯特注意了分寸，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试图抓捕他们的卡斯特尔士兵。 唯有酒馆老板看着一片狼藉的酒馆垂头丧气，盘算着这次事件之后究竟要花上多少金塔纳才能把酒馆修好。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今天过后酒馆还在不在，他自己还会不会留在北地，可能都是未知数了。 现在还想着酒馆的修缮费，完全没有了意义。 酒馆之中气氛压抑凝重，除了实力超群的尤尔斯特伯爵之外，所有人都相当紧张。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卡斯特尔方面调动过来的卫兵和超凡者越来越多，奈斯血裔们看向自家伯爵的视线也越来越频繁。 而渐渐地，当城卫队把北港海岸用于岸防的那几台传奇法师附过魔的巨型魔晶炮都一台台拉过来之后，哪怕是尤尔斯特伯爵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放下那不知何时早已喝光的杯子，眼角抽搐地扫了一眼那在星月战争中轻易地就将落星王国的先锋舰队撕碎的大杀器，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诸位，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代表奈斯氏族前来与卡斯特尔伯爵阁下对话。” 卡斯特尔卫兵们互相看了看，最终一位小队长打扮的超凡骑士上前一步，警惕又谨慎地说道： “队长已经前去伯爵府禀告了，在伯爵大人未传达命令前，尔等不准妄动！” 不准妄动？ 再不准妄动下去，你们是不是要把北港所有的魔晶炮全给调过来啊！ 尤尔斯特暗骂一句，心中无奈。 虽说他是炽阳，这些重型魔晶炮想要面对面杀死他很困难，但对于其他的血裔来说就不一样了。 而就算是他，这么近距离，这么多魔晶炮，不死也得受伤。 离谱！ 新月王国的人类都这么敌视血族的吗？ 都是舍底特的那群疯子惹出来的好事！ 尤尔斯特在心中将血魔教团的那些同胞臭骂了一顿，一时间倒是忘了卡斯特尔与血族的敌对其实是始于他们自己的渗透和卡斯特尔伯爵的命令了。 而就在尤尔斯特伯爵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先悄悄撕破个传送卷轴带着使团成员暂且退去之时，酒馆外终于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尤尔斯特伯爵心中一动，朝着外面望去，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跳下马，气喘吁吁地朝着指挥卡斯特尔卫兵的超凡骑士跑了过来： “查塔姆队长！查塔姆队长！伯爵大人有令！带奈斯使者前去伯爵府一见！” 说着，传令兵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双手奉上。 超凡骑士接过羊皮纸，看了看上面的命令和最后极具个人风格的“狂野”签名，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是伯爵大人的手令。” 说完，他示意士兵暂且放下武器，对尤尔斯特微微行了一礼，道： “来自落星的血裔，伯爵大人有令，愿意与你一见。” 说罢，他示意卫兵，让开了一条道路。 尤尔斯特心中松了口气，将那差点拿出来的传送卷轴又憋了回去。 他给了其他血裔一个眼神，而后率先起身，朝着酒馆外走去。 “且慢，伯爵大人虽然愿意与贵方见面，不过……只见主事者一人。” 查塔姆队长拦下了想要跟随尤尔斯特伯爵的其他血裔。 血裔们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而尤尔斯特伯爵蹙了蹙眉后，对使团的其他血裔道： “你们在这里等待吧，我一个人去即可。” 想要对话的是他们而不是卡斯特尔，虽然卡斯特尔方态度强硬，但谁让他们才是有求的一方呢。 在卫兵的簇拥下，尤尔斯特伯爵登上了前往伯爵府的马车。 伯爵府周围同样布置了大量的卫兵，当尤尔斯特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比城卫兵还要精锐的披甲骑士。 在层层的守卫中，他总算是进入了卡斯特尔的伯爵府邸。 不得不说，卡斯特尔家族的确富有且底蕴深厚。 哪怕是以尤尔斯特伯爵那养了上千年的挑剔眼光来看，北地伯爵府的建筑和装潢也绝对称得上低调奢华有格调。 就连伯爵府中的侍从与男仆，一个个地也训练有素，礼仪标准，一点也不比他那些血仆差。 尤尔斯特下意识和自己现在居住的乡间城堡比起来，一时间倒是感觉自己那个还凑合的临时居所显得寒酸许多。 他以前的城堡倒是不错，但丁香战争失败之后，已经被罗曼王室给收缴了。 想到这里，尤尔斯特暗暗一叹。 奈斯氏族上千年的底蕴，一场丁香战争给耗尽了大半。 如果不能靠着归星计划重新把势力范围给夺回来，数不尽的糟心日子估计还在后头呢。 跟随着侍者与卫兵，尤尔斯特伯爵来到了伯爵府的会客厅。 “尤尔斯特伯爵阁下，请在这里稍后，伯爵大人一会儿就到。” 侍者恭敬地说道。 尤尔斯特轻轻点了点头，优雅地在会客厅坐下。 他刚一坐下，就有年轻漂亮的女仆端着装满酒水的托盘走了进来，为他倒上待客用的葡萄酒。 然而倒完酒之后，女仆并未离开，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 “你就是奈斯氏族的尤尔斯特伯爵？” 嗯？ 尤尔斯特伯爵拿起酒杯的动作微微一停。 他下意识看向了女仆，但很快就愣住了，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是血裔的气息！ 对方……是一位血族！ 不仅如此，对方带给他的亲和力很强，这说明对方很可能是一名血脉纯正的血裔，至少五代，甚至很有可能是四代！ 这是怎么回事？ 卡斯特尔伯爵不是在清剿领地里的血裔吗？ 她的府邸里怎么会有血族大摇大摆地当着女仆？ “你认识我？你是哪一个氏族的血裔？叫什么名字？” 尤尔斯特伯爵不动声色地问道。 年轻的女仆似乎有些兴奋，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轻咳却从房门处传来： “咳咳，小姐，伯爵大人快过来了。” 小姐？ 尤尔斯特心中微动。 他朝着门口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卡斯特尔的近卫骑士。 只是，当他感受到骑士身上的气息之后，同样愣住了。 无他，因为对方同样是血族！ 虽然气息不如女仆纯正，但也很可能是一名五代血裔！ 什么鬼？ 现在血裔都能自由自在地在卡斯特尔的伯爵府里当侍从了吗？ 卡斯特尔的小伯爵不是因为祖母的缘故很敌视血族吗？ 而且……他们还好像认识我？ 尤尔斯特伯爵心中很是疑惑。 不过，有一件事他似乎能确定了。 那就是卡斯特尔伯爵似乎并不像那些下级血裔调查的那样，因为亲身遭遇而对血族无比痛恨。 这让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莫非……奈斯氏族真的有可能和这位北地之主谈判成功？ “阿涅丝，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从房门口传了过来，顿时吸引了尤尔斯特伯爵的注意。 他望了过去，只见一位娇小而美丽的贵族小姐出现在门口，身旁跟随着姿态恭敬的女仆和骑士。 那真的是一位很美丽的小姐，哪怕是以尤尔斯特两千年的阅历来看，对方的仪表在他见过的众多女性之中也绝对称得上名列前茅，包括那些性格高傲的精灵。 柔顺的金发自然垂下，纯净的蓝色眼眸如同瑰丽的宝石，而那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则宛若玉石雕琢一般。 夏洛特·德·卡斯特尔！ 尤尔斯特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恐怕也只有那位传闻中新月王国最美丽的少女，才有如此容貌。 就是……看上去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了些，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女，倒像是十三四岁的女孩。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少女，女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连忙远离了尤尔斯特，结结巴巴地道： “没……没什么……我……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院子里的杂草除了吗？”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女仆顿时更加紧张了： “除！我这就去除！我效率很高的！” 说罢，她就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看着血族女仆消失的背影，尤尔斯特伯爵心中微动。 刚刚那名血族……似乎对这位年轻的伯爵很是畏惧？ 不……那眼神好像不只是畏惧，似乎还有一点点别的东西。 真要说的话，更像是敬畏？ 尤尔斯特忍不住看向了少女。 少女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能够遮掩气息，他并不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力量。 不过，从前期调查来看，卡斯特尔的伯爵应该也只是一位繁星一阶的超凡者。 尤尔斯特打量着少女，而少女也打量着他。 “阁下就是来自奈斯的尤尔斯特伯爵？” 她轻声问道。 尤尔斯特收回视线，起身致意： “正是在下，我名尤尔斯特·奈斯，乃是奈斯氏族使团的代表。” 少女点了点头： “我是卡斯特尔的夏洛特。” 说罢，她对身后的女仆和骑士道： “你们先下去吧。” 骑士们犹豫了一下，恭敬行礼告退。 而少女则优雅地进入会客厅，坐在了尤尔斯特伯爵的对面。 看着对方那从容的态度，尤尔斯特心中微动。 身为血之伯爵，他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类贵族都会对他心生畏惧，那不仅仅是身份的差别，也是实力上的差距。 不过，面前的少女却是如此镇定，不仅如此，她甚至敢独自与他会面，这说明对方并不惧怕他的力量。 结合拉克兰伯爵的遭遇以及约罗克公爵的态度，他越发相信眼前这位卡斯特尔的领主身旁定有高手保护！ 念头至此，尤尔斯特反而警惕了起来，他并没有感受到其他气息，如果真的有高手，实力只可能远高于他！ 是……那位神秘神灵的神眷者？ 亦或者，干脆就是那尊神秘的神灵？ 深呼吸了一口气，尤尔斯特伯爵收起心中那越发离谱的思绪，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卷轴，双手捧起，放在了夏洛特的面前： “尊敬的卡斯特尔伯爵阁下，我此次前来，乃是代表奈斯氏族，和卡斯特尔和解的。” 夏洛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卷轴，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轻笑了一声，说： “和解？伯爵阁下，奈斯氏族这么多年来严重损害了我卡斯特尔利益，若是真的想要和解，不应该先给我一个说法吗？” 尤尔斯特伯爵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您说的很对，不过，我们的确是抱着诚意前来，这道卷轴上记载了这么多年来所有和我们奈斯氏族有合作的北地贵族，这……就是我们的诚意之一。” “我想……有了它您应该就明白，我们是真的决心和解的，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将彻底失去所有北地贵族的信任。” “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奉上一些珍贵的典籍和超凡知识作为赔偿，弥补这些年对卡斯特尔造成的不利影响。” 听了尤尔斯特伯爵的话，夏洛特有些惊讶。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忽然笑道： “尤尔斯特伯爵阁下，您来到北港，应该不止是为了和解吧？” 尤尔斯特伯爵点了点头： “当然，除了和解之外，此次我也是代表奈斯氏族前来合作的。” “合作？莫非……您是想要说服我，在未来支持奈斯氏族重新夺取在落星王国的权威吗？” 夏洛特淡笑道。 尤尔斯特面露惊讶，而后点了点头，叹道： “您的情报比我想象的还要迅速，不错，我们的确是想要在这方面达成合作。” 夏洛特摇了摇头： “抱歉，我对参与落星王国的权力争斗不感兴趣。” “卡斯特尔阁下，您……不先听一听我们的筹码吗？” 尤尔斯特伯爵说道。 “哦？筹码？” 夏洛特挑了挑眉。 尤尔斯特伯爵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 “卡斯特尔阁下……” “不知道您对获取一顶公爵头衔以及一大片不亚于卡斯特尔的富有领地，可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