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何人挽天倾？（上）

                        听到金袍中年人的话：
    “呵……”
    秃顶老者冷笑一声，捻起一颗黑子，却不急着落下：
    “你说得对，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往岁月中，我们仙宗门下的弟子也不是没有大败过。”
    “可这一次，你们却勾结了圣心教的魔崽子，阴谋暗算，打破了我们两家的默契！”
    “啪！”的一声。
    秃顶老者重重的落子，砸的石桌棋盘都微微一震，数百棋子都跳了一跳：
    “也难为你们能横跨半个东荒，暗中联络上了远在西北的圣心教！”
    “关于此事，妖皇也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金袍中年闻言，面上的笑意不便，轻描淡写的捻起一颗白子落下，回应道：
    “道友却是误会了。”
    “这一次可是圣心教的魔崽子们先找过来的，而且只是小辈出面许诺重利以拉拢，何来两家勾结之说？”
    秃顶老者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
    “魔劫将至，可还没至！这种小小的试探手段，就不必拿出来贻笑大方了。”
    “妖皇莫非以为，我纯阳仙宗上下要全力应付魔劫，就分不出精力来关注罗浮大泽，可以任凭你们腾挪施展了？”
    听闻此言，金袍中年人终于面色微变，笑容也收敛下去。
    “……道友想如何？”
    他沉默了一下，才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很简单。”
    秃顶老者面无表情道：
    “妖皇需发下道心誓言，此后罗浮大泽的妖族一脉百年内不得和魔门有任何联系。”
    “如此，老道我回转山门之后，也能向掌门真人交差了。”
    金袍中年人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修为到了他们这一地步，举手投足都有大神通之力加身，寻常法契早已没有效力了。
    纯阳仙宗刑罚殿中有至宝“天邢台”，经此公证过的法契连门中三殿六堂的长老都能约束，却无法约束大神通者和妖皇之流。
    唯有道心誓言，发下之后一旦违背便要背负大因果，道心有缺、终生无望更进一步，除非走投无路、断了道途，否则是没人会背弃道心誓言的。
    可面前这道人的条件，他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别说未来了，就连眼下罗浮大泽一脉都和四大魔门有隐晦的暗中联系，真要答应下来、那就得尽数切断。
    可不答应，恐怕连眼下这一关都过不去，纯阳仙宗在应付魔劫之前、恐怕会尽全力来收拾他们罗浮大泽一脉的妖族……
    “……容我思虑几日，如何？”
    金袍中年人沉默半响，才缓缓道：
    “眼下这场战局，也不是短短数日能结束的，不如就以此局尘埃落定之日为限。”
    秃顶老者皱了皱眉，他也知晓面对罗浮大泽的妖族、不可逼迫过甚，于是便开口道：
    “好，那就应了妖皇此请。”
    他说出此番言语的同时，心中也是暗叹一声。
    罗浮大泽战场的局势，他也是心知肚明，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恐怕纯阳仙宗此次将会以失败收场。
    魔劫爆发在即，门下却遭此一败，不是好兆头啊。
    
            
                        …………
    罗浮大泽，指挥总部。
    数十座洞府法器的最中央，是天虹战团贡献出的“天虹殿”。
    天虹殿占地数十丈之广，乃是一件灵器级的洞府宝物，价值之大难以想象，被苏陌随身携带、作为指挥总部的核心。
    只此一件重宝护持，纵然正面战场大败亏输，众多内门弟子也有把握护着至少数百人全身而退、不至于令纯阳仙宗伤筋动骨。
    此刻：
    外门七大战团的团长，以及几位内门弟子正汇聚一堂，殿内的气氛十分沉默。
    除了到场的人之外，还有一面面分光化影的宝镜汇聚的光幕，上面是一位位镇守各个次级据点的内门弟子的身影，各个神色凝重。
    “……呼。”
    苏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此番大败，皆因我等一是不察，遭了妖族的谋算，才落得进退两难之境，还连累了后方战线上的众多师弟师妹。”
    “但这一场大战还未真正结束，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和宝镜光幕上的分光化影，沉声道：
    “诸位有何良策，尽可以开口！”
    他的话音落下，殿内却久久无言，没有一人贸然开口。
    复盘这一次大战就可以发现，他们从头到尾的决策都没有问题，或许称不上是奇策妙计，但也是中规中矩、没有疏漏。
    但坏就坏在情报上的差距，不知晓对方有着能暗中坏去临时据点阵法的杀手锏，以至于落入被算计的被动局面，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两个时辰前：
    正面战场的决战爆发之时，众人便传讯命令各个小型据点的驻守弟子立刻突围，向着指挥总部撤退。
    但哪怕是代价最大的飞剑传书，在当时群妖暴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也未必能顺利送达，更别提当时的局面之下、其实有没有这道命令都差别不大了。
    虽然结果尚未统计出来，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在各个小型据点中的人手必然是损失惨重，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哎……”
    天虹战团的团长张震宇，见此众人皆沉默的一幕，不禁心中暗暗叹息。
    苏陌的话虽然不错，他们这一战确实还没有真正结束，但论及战略的话其实已经大败亏输了，因为损失太惨重了！
    更关键的是——仓促之间，谁能想得出来反败为胜之策呢？
    若是慌乱之下出了昏招，那他们本来就渺茫的胜算，恐怕就要彻底化为乌有了。
    “诸位师弟师妹，莫非是贸然提出计策，不成之下、反倒担责？”
    苏陌的目光，再度看向众人，语气透着坚定：
    “诸位尽管放心，此番大战我们必须要取胜，你们若有良策尽管献上。”
    “若是计策不成、最终仍旧是一败涂地，那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承担！”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动容不已。
    “苏师兄，你这……何至于此啊？”
    “对啊，苏师兄此言，却是太小瞧我等了！”
    “真要论责任，那也是我们都有责任！”
    不少内门弟子纷纷开口，力劝苏陌收回此言。
    此次大战，战略方向是各大团长和众多内门弟子商议共决的，具体执行则是各大战团的团长去安排，真要论责任那是谁也跑不掉的。
    真要让苏陌一个人背上这样沉重的责任，先不说门内高层是否会同意，那他的名声就先毁了。
    
            
                        “哎……”
    苏陌见状，摇了摇头，心中沉重的叹息一声。
    他拜入内门已有十五年，修为距离气府境四重天也只有一步之遥，是在场众多内门弟子中修为最深、实力最强，同时也是身份最高的人。
    眼下，诸多内门师弟师妹的眼光，还局限在这一场和罗浮大泽的战争之上，但他的目光却要更长远一些。
    这一战，虽然他们损失惨重，在战略上已经输了，但最后的结果却决不能败！
    “魔劫将起，宗门内外上上下下，必须要全力应劫！”
    苏陌的心中，念头飞速闪烁：
    “这一战若是最终一败涂地，那对众多外门新生代弟子的心气打击，就太大了！”
    这一战，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大胜而归，哪怕损失惨重，仍旧能令新生代弟子心气高昂、激发他们的斗志。
    只要心气不散，大浪淘沙、重重磨砺之下，哪怕死伤再多的弟子，也会有更多的天骄英才脱颖而出。
    可若面对平日里不被放在眼中、视为猎物的罗浮大泽妖族，都落得一个一败涂地的下场，那新生代弟子的心气斗志必将遭受重挫，对将来应对魔劫极为不利。
    须知魔劫爆发，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少说也得持续数十上百年，眼下这一批新生代弟子、便是未来的门中栋梁，岂能因为罗浮大泽之战而丧了心气胆魄？
    因此，这一战他们是只能胜、而不能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要扭转局面！
    “可局势败坏至此，又有何人能挽此天倾？！”
    饶是以苏陌的心志之坚，此刻也难免生出一丝茫然之感。
    正面战场上的第一次决战，双方是僵持不下，但妖族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成，下一次决战就必然是真正分胜负、决生死的大战。
    纯阳仙宗一方损失如此之大、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更是严重，恐怕连三分胜算都没有了。
    他不是没有扭转局面的办法，但思来想去无论哪种办法都没有太大把握，一个不好反而会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
    “团长！！”
    寂静一片的正殿中，忽的从殿外传来一声焦急声音：
    “我有要事禀报！”
    “嗯？”
    张震宇眉头一皱，从声音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赫然是天虹战团的一个成员、负责留守总部的。
    此人素来识趣，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打扰，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消息。
    “你速速进来，当着我和诸位师兄的面禀报！”
    张震宇立刻开口，回应了一声。
    殿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位身材敦实的青年，匆匆行礼过后，快速开口道：
    “诸位师兄师姐容禀。”
    “方才大战之时，有一道飞剑传书发来指挥总部，但因为当时战况激烈、难以分神，是以我刚刚才发现。”
    他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极其郑重：
    “这道飞剑传书中，言明了诸多据点阵法突然被破的真相！”
    话音落下，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