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尸斑
须苍斜驻铁拐,目送双肩都不用晃动的索绰,托着拂尘消失在视线之外,方才回转过神,八位学子触碰到他如电独眼,停下嘀咕,端襟正坐。 “读心术,故名思议,看透外表,知其本意。通俗说,就是看穿你的小心眼。” 一阵嘻笑。 “坏人奸,不奸无以害人;好人要更奸,不奸无以自保!” 夏蛮举手:“师尊,你这么一说,人人都奸,怎么看?” 一阵哈笑。 “问得好,人形于外,心藏于内,如何看破?心之所想,形必有所表,长年累月,形固成神,自留痕迹。如何观形查心,就当学会见微知章,方能明其心,知其意!” 夏雷举手:“观颜查色!这不是教我们学当马屁精吗?” 哈哈大笑。 须苍不以为意:“溜须拍马,也是一门大学问。马屁之言,需恰到好处,使受者舒服,听之合理,不显山不露水,这可需要大智慧!” 哄堂拍桌大笑。 须苍铁拐一挥,示意停下:“读心术,产于威权,揣摸上意,迎合奉承,以求所得,久而成术。兴于昏沌,权控一切,得权则达,故而朝政越昏庸无能,越需迎合上意,报喜不报忧,以防触犯天威,破削权夺利,没了舒服日子,甚至是丢了身家性命!” 堂上沉默不语! “朝堂一对顺风耳,遍地都是马屁精!所以,读心术盛行,必是昏庸之时,下意不能上达,上听不喜逆耳,长此则昏官无人敢报,弊政无人敢揭,民苦无法上传,民怨久积必沸,势必揭杆而起,烽火燃天,最终改朝换代!” 诸人震悚,什幽举手:“师尊,离题了,你讲的不是读心术,而是天道!” “别信天道鬼话,那是威权编出来愚化素民的!啥叫天道?天道即是人道,治人之人,为皇,故而行皇道,皇道如若昭昭,人道自然畅畅,又何须假天道之名,忽悠子民” “好,回归正题:人心难测,难测不是不可测,人心有所想,形必有所毕。喜事眉开,忧事眉蹙,抑郁者面酸。正者形端,邪者脸恻。心怀不轨者,暴戾气重!” 弟子们懵懵然,合秀公主畏畏缩缩举手:“师尊,爱呢?” 诸人嘻笑,合秀脸红低头。 须苍芙尔:“师尊只教你们读心防人,不是教你们选妻择婿!” 又是一阵“哗”笑,虽是腼腆,难于启齿,却个个心中好奇,倒想知道,萧睿说:“既然言及,师尊就说说看呗,反正我们都快入婚嫁年龄,博学兼益。” “爱有大爱小爱,家国情怀大义之爱,父母亲情眷顾之爱,友情人情之爱。你所指之爱,只是男欢女爱,无非求偶之爱,求爱之时,无论真情假意,俱会尽展优点,藏匿缺点,不能用眼看,需用心去看!” 太笼统,大家都不解,眼巴巴直视须苍,夏雷挠脑问道:“忒麻烦,有没法子,一眼穿心,省了那些弯弯绕!” 夏逍打趣他:“你干脆直接抱上床,岂不更简单!” 夏雷嚷嚷:“哎呀,十弟,这绕来绕去,还不是绕到床上去?” 众人俱笑,突然觉得,夏雷之言虽粗俗,却也有几分道理! 须苍借此之机,用炭于木板上画出人脸,于关键肌肉和穴位,标注清醒,转身喝止嘻闹。 “好啦,想学男欢女爱辩认之术,去看公鸡母鸡就行?” 弟子愕然,夏蛮奶声道:“师尊说我们象小鸡-鸡!” “公鸡求偶,自当亮起羽毛,老虎求偶,绕身行走,亮出肌肉;青蛙求偶,斗鸣取悦;人之求偶,花俏自然多,然万变不离其终,都为繁殖泄-欲,与万物有何区别?相爱几年,相吵一生并不少见!爱需以心看,而不是观形,不列入课程!” 说着举拐:“骤神看好啰,脸为心之刻,眼为心之窗,口为心之属!口形学、读眼学专课另教!人与人之间交流,八大情感:真假吉凶,喜厌赞烦,脸上八卦方位标注肌肉,即是心在脸上真实符印!” 接下来,须苍将人八大情肌对应何种情绪,如何观微知章,读取人心之法,详细介绍。 “好,分组对视,观察对方表情变化!” 前排转身,什幽对青莲,夏蛮对下叶,合秀对萧睿,夏逍对夏雷。 什幽对青莲相视,几次忍禁不住笑趴下。 下叶呆拉口水,望着夏蛮,夏蛮娇怒,几次侧头强忍。 合秀与萧睿四眼相碰,立即转开。 夏雷和夏逍趴上条案,四眼直视,互不相让,鼻子几乎相碰。 约莫半刻钟,须苍示意停下,举拐问夏蛮:“看到什么?” 夏蛮翘嘴哼一声:“想吐!” 须苍问下叶:“你为何想吐?” 夏蛮赶忙辩解:“不是他,是我想吐,太丑了,又拉着口水,好恶心啊!” 铁拐指向下叶:“你又看到什么?” “好看,她想扁我!” 须苍点头:“嗯,不错,至少看出人家想揍你!” 拐指向什幽组,什幽青莲赶忙端坐,同声答道:“她在笑!” 又指向下一组,合秀脸色绯红,低声道:“没看清!”萧睿正色道:“非礼勿视。” 夏雷夏逍尤自趴台上,互想怒目而视。 “停下,你们各自看出对方什么?” 夏雷吼道:“想打架!” 夏逍也说道:“打不过,不然早动手。” “这是为何?” 两人均不退让,夏雷嚷道:“刚开始他还和气,一会他莫名其妙怒气,我也来气,想揍他!” 须苍铁拐拔开俩人:“让你们以对方之脸,辩认人脸八卦情肌,你们居然只顾个人情怀,明天继续再练!” 一堂课在嘻笑玩耍中结束。接下二天,须苍倾馕相授读心术之表情编、口形编、观眼编,课堂生动活泼,寓教于行,至第二天下午,什幽青莲互视已不再嘻笑,夏蛮也敢直视下叶,夏雷夏逍己无怒火,萧睿于合秀眼中,看出脉脉温情,合秀却于他眼中,看出的只是自己的失望! 女孩子于情甚是敏感,见萧睿看什幽神色,已是明白:萧睿来无级堂,竟然是为了什幽! 他既然能于护院之战中,死命相抗,自是非纨绔弟子可比,什幽对萧睿也甚有好感,常以笑脸相迎,为他清洗包扎伤口。 合秀见他们日渐亲密,萧睿虽非翩翩公子,却也浑厚纯朴,生性耿直,自有一股英雄气慨,俩人在一起,谈不上金童玉女,男才女貌,却勉强算得上佳偶天成,随唯有暗暗自艾自怜。 仁康与风易初,入巨木阵三天,竟自到别院找什幽。 “风伯伯,查出是何病因吗?” 见风易初皱眉神色,自是一无所获!“有病必有因,何况莫古树乃千年灵树,能生病的原由自是不多?” 风易初捋须说道:“虽不知其为何病,然其病状,与人死后身体出现之尸斑十分接近!” “尸斑,树怎么会生尸斑?”什幽青莲均是惊讶! “尸斑原是人死后,体内寄生虫蛆,蚀体而出之症状。莫古树,显然也是由内而外溃烂,外症既出,说明其内部腐烂已十分严重!” “为何树身尸斑,会有腐肉之味?” 风易初沉默一阵:“我也不尽其然,莫古树既是灵树,应当如人,是有魂之体,溃烂如肉腐,自有尸臭之味!” “会不会是白骨门之妖法所致?” 风易初道:“白骨门所修阴灵之法,既使中毒,表出自然是阴病,而莫古树病状,却是极阳之病,如人之疱疹,即是火毒!” “火毒,既能知病因,也可施药救治!” 风易初摇头道:“疱疹状如葡萄,串串而生,摘而复生,治表症毫无意义。火毒疱疹,乃火源传导火毒而来,需找出火源,切除它,方能根治!” “火源在哪?”仁康甚是喜这些莫古树,恨不得马上去灭了这把火! “巨木阵之树,原是书院莫古树根须所生,若大个东篁山,又深藏山体内,怎么找?把树一个个挖出来看?” “那…那怎么办?这些莫古树,会死吗?” “莫古树自有灵力抵抗,暂时不会死,但是火源不除,迟早会全身溃烂,最终也会死。” 风易初之言,显然莫古树迟早会死去! “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找到搜索火源之法!” 明天筱贵妃生辰,开院二十几天,诸弟子获准第一次下山,明儿无须上课,诸第子尽情放纵,精心准备,自是开心热闹。 什幽用度之物,皆是筱陌所赠,物在人已稀,未免触景生情,愣愣呆。历经东篁山顶,书院之战后,什幽觉得筱陌渐行渐远,越来越陌生,面前昔日衣物配饰,件件都是奢华之物,自己之前难得一见,迟疑一会,还是拿起来书院时那身青素丝服,做为明天赴宴礼服,原本配饰都想免了,却见饰匣中,一只红丝瑙镯,记起是初见筱陌,姐妹相称时,她所赠信物,随手掏出,放在明天穿着上。 斜躺床上,呆呆望着横椽龙凤雕花,下叶与青打扫完别院,回来驻立在床头! 自从什幽睡魂梦觉后,下叶每晩守在床前,防她梦九幽之事,间中只打个盹,不敢有丝毫怠慢。 什幽轻拉他坐下,趴在他身上:“出来吧,别躲着!” 灭天想想,还是除去伪身咒。 “你夜夜不睡不眠,又能熬多久,何况念及你为我整夜不睡,我又哪睡得着。” “你安心睡吧,我皮粗肉贱,随地而安,打几个盹就睡足了!” “骗人,睡下来!”什幽躺下,留一半空位。 灭天吓得站起来:“不,不行,我情愿一生这样看着你,就心满意足了!” “我要你哄我入睡,不然我也不睡!”说着轻拉灭天躺下,躺在他手臂上,绻缩怀里,轻声哭泣道:“如若相爱不能相依偎,爱得如此挣扎,纵是百年又有何用?” 灭天情不禁,一手紧紧搂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什幽于轻泣中,猛听一人高呼: “九幽,救救天下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