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纸
刘荣可不知道便宜老爹心中的想法。 所以,在看到王公公送来的金饼时,表现的十分惊喜。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了皇宫。 带着卫兵杀向了南市。 眼下手里有钱了,刘荣自然准备大干一场。 他得先招点人将南市的管理班子给组建起来。 至于现在的那群小吏,能用则用,不能用就全部踢回内史衙门。 他就不信,晁错还会为这点事来找他的麻烦不成。 在路上,刘荣看到了在此等候已久的人。 “草民站久腿乏,不知殿下的马车可愿捎带草民片刻?” 袁盎就算性格再怎么圆滑,交游再怎么广阔,骨子里却还是有着文人的通病。 哪怕是主动上门投靠,话也不会说的那么直接。 刘荣自然不会介意满足一下对方的虚荣心,起身郑重的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待请袁盎入内盘坐,刘荣向前拜道:“荣愿请丝公助我完成大业。” 当此之时,臣拜君,君亦拜臣。 彼此地位,还算是对等的。 所以,他这番的表现虽然隆重,却并没有超出界限。 “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袁盎同样深深的拜伏道。 如此,主从契约既定。 以当世的风气,袁盎再无背叛的可能。 否则的话,整个天下都再无袁盎的容身之处。 “有先生相助,真乃孤之幸事。”刘荣面上露出了感慨之色,拿出一份令符,交给袁盎道:“孤现在虽然人微言轻,不能给先生以高位,只能委屈先生暂时就任这小小的百石市令!” 晁错给了刘荣南市便宜行事的权利,刘荣自然可以随意决定市令的人选。 此举对于袁盎来说,自然是有大材小用之嫌。 毕竟袁盎可是曾经担任过秩俸千石的高官。 “承蒙殿下厚爱,丝必不负厚望!” 袁盎的眼光十分长远,这市令一职虽然卑微,却是刘荣此时唯一掌握的职衔。 一旦将来刘荣身登高位,作为第一个投靠刘荣的臣子。 就算他怎么昏聩无能,一个秩俸两千石的位置肯定是跑不掉的。 但是,他袁盎又岂是无能之辈? 袁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晁错踩到脚下。 可这厮依仗着景帝的信任,就算袁盎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一丝扳倒对方的机会。 所以,他才会赶在其他人都还在观望的时候,毅然提前下注。 尤其是听了他的好朋友窦婴讲述了昨晚太后家宴上的事情,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 如此英明而睿智的君主,可不正是他期盼已久的机会。 “晁错,等着我,咱们之间的输赢还未可定论呢!” 有了袁盎的加入,刘荣索性将招人等琐碎的事务全部丢给了对方。 他只负责对南市的规划以及作坊改造事宜。 这些可以先缓缓,最重要的是先招人,有人才能做事。 想到这里,刘荣打开了马车上的一个木箱,这里装了两百个金饼,几乎占据了他一半的家当。 “丝公,这里有两百金,其中一半卿可拿去安顿家小,另一半可用来招募人手。” 刘荣可不是那些长居于深宫,不谙世事的皇子。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虽然刘荣的心里在滴血,但这笔钱必须花。 没有钱,袁盎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开局面的。 袁盎虽然厉害,但到底也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没有钱来赏赐属下,并招募能干之人,根本不可能让市集的那些胥吏乖乖听话。 袁盎没有推辞,目光从箱子上扫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他可是曾担任过吴国丞相的两千石高官,岂能受这点金钱所惑。 “臣家中薄有家资,不用殿下厚赐,臣当竭力以赴,将此金用于招募人手。” 这就是袁盎的聪明之处,区区百金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而且他深知,目前来说,钱财是次要的,抱紧刘荣的大腿才是重点。 “殿下有事可自行决定,容臣先走一步,当尽快带人来接手南市的大小事务。” 他非常清醒,当此之时,出色的完成刘荣布置的任务,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刘荣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让两个卫兵将这厢金饼送到袁盎指定的地方去。 目送袁盎离去,刘荣一时不知该去何处。 南市的事情既然有袁盎出面处理,那就用不着他再费心。 “将来我要给你建一座用黄金铸就的大屋子,屋子里用白玉铺地,夜明珠当灯,用珍珠做帘,以金丝为被……细君,你可愿嫁给我?” “我……愿意!” 刘荣探头往车外看去,恰好看到两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在那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只是这台词却令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好了好了,接下来到我了,细君,还是你来当新娘。” “……” 听着街头巷尾不时传出的金屋之声,刘荣知道,这必然是馆陶长公主的手笔。 多半是担心他昨晚的出色表现让景帝刘启提前确立他为太子,所以才把金屋藏娇的事情抛了出来。 彻底落实了他馆陶公主府女婿的身份。 刘荣对此早有认识,并不惊讶。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走,回宫。” 他有种预感,他要是再不回去,他宫里的那些造纸工具怕是很难保全下来。 …… 事实上,刘荣的预感很准。 他才刚踏进宫殿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粟姬的身影。 看到屋里散乱扔在地上的只是一些日常用具,他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孩儿给母亲大人请安了。”刘荣笑嘻嘻的走到了粟姬跟前,行了一礼,诧异道:“母亲何故如此生气?” “刘荣,你长能耐了啊,居然知道糊弄老娘。” “用白玉铺地,夜明珠当灯,用珍珠做帘,以金丝为被……” “金屋藏娇,呵呵,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会哄小姑娘开心。” “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说到后来,粟姬的脸上满是严词厉色。 双目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儿子。 刘荣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是以也不慌张,仍旧是满脸诧异的问道:“母亲何处此言?”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定然是早就跟馆陶勾结好的。” 粟姬可不蠢,只算了算时间,就知道这刘荣定然是跟馆陶商量好了以后,才回来做她的工作。 亏她前两天还在担心,馆陶那边要是不同意这桩亲事该怎么办。 感情这小子在她面前一直在演戏。 ??“未能提前禀明母亲,这确是孩儿的过错,可这不也是怕你不同意吗?” 刘荣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委屈之色,仿佛是被人误解了一般。 “再说,如果没有馆陶姑姑相助,躲得了昨晚一次,那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以他对这位窦老太太的了解,可是个执拗的性格,一旦认定了某事,就算几头牛都未必拉的回来。 下一次,可很难找到类似于窦婴这样的人出面解围。 这些道理粟姬都懂,可她气恼的是刘荣这混小子将她瞒在鼓里。 如果不是她偶然从宫女那里听到了金屋藏娇的传闻,还不知道被要瞒多久。 最关键的是,她在听到那有关金屋的描述后……也被那奢侈的画面给震惊到了。 所以,粟姬才会急匆匆的跑到刘荣的寝宫来,为的不是教训儿子,而是想要分一杯羹。 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肯定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 “那……那你也不能随口许下那么大的好处啊!” “这用黄金做屋,白玉铺地,珍珠做链,还有金丝被,这得需要多少钱啊?” “你要真有这么多的钱,不知道先孝敬老娘吗?” 事实上她前面说了一大堆,全部都可以省略,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看到这位便宜母亲的表现后,刘荣在心里微微感叹道:无知真是太可怕了。 他用来哄小姑娘的话,居然有这么多人信以为真。 别说他没打算真造个金屋来,就算造了那也是为了当成储备金来使用。 而且至少也得他当上皇帝以后才有可能实施。 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嫌太早了点吗? 好吧,其实刘荣也知道,这不是世人无知,而是利令智昏,被黄金给冲昏了头脑。 “既然如此,那就造两间,母亲一间,阿娇一间。” 刘荣大手一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与其将黄金放在金库里发霉,然后还要派专人照看。 不如将黄金铸造成屋子的模样。 以他这位母亲的为人,怕是看管的比谁都小心。 “真的?” 幸福来的太快,粟姬简直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自己生活在那个全部是由黄金铸成的屋子里,她就幸福的想要昏倒。 在得到了刘荣的保证后,她便满脑门的碎碎念:“我的那间一定要比阿娇的那间大,而且要更加豪华,这样才不会被馆陶那贱人给比下去。” “最好两间屋子不要挨着,省得看到那人惹得老娘心烦。” “……” “对了,好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建啊?” 亏的她最后一句才问到了点子上。 刘荣在一旁撇了撇嘴,这智商真是堪忧啊。 他双手一摊,老实的说道:“孩儿现在没钱,具体到什么时候得看……” 说到这里他朝便宜老妈眨了眨眼睛,露出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一次粟姬果然很快就明白了刘荣的意思。 不就是只有等着小子当上皇帝以后才能开始铸造金屋么? …… 在刘荣应付后院危机的时候,袁盎也没有闲着。 他先是拜访了京城里的落魄书生们,以重金相邀,很快就组成了一个二十人的文书团队。 但想要治理好南市,这还远远不够。 袁盎在之前就做足了功课,知道南市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那个庞大的游侠群体。 对付这帮人完全来硬的是行不通的,最佳的办法莫过于分化拉拢,以黑制黑。 恰好此时长安城最大的游侠头子关坚便与袁盎有着几分交情。 袁盎交代了两声,便直接来到一户看着颇为破落的家门前,敲门道:“关兄可在家?”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大汉开门,见了袁盎,颇为意外和惊喜:“是丝公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快请入内!” 进了门,那大汉拱手问道:“丝公可是有事吩咐?” 他曾经受到过袁盎的恩惠,所以举止都显得非常客气。 “某得了皇子刘荣殿下的看重,授以南市市令,今日特意前来请关兄相助。” 袁盎有点不习惯对方身上的草莽气息,面上却如常的说道。 “可是那个徒手杀腐儒的皇长子刘荣?” 关坚面带惊喜的说道。 对于他这等的人来说,不论你文章做的再好,他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可刘荣用笏板敲死一个博士官的事迹却在游侠的群体中广为流传。 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有失真和以讹传讹的事情发生。 在不少的版本中,刘荣都被形容成一个身高八尺,力能举鼎一般的绝世猛将形象。 受到了很多游侠的仰慕和钦佩。 “正是,不知关兄可愿出手相助?” 袁盎说这话的底气并不是很足,他可是知道有许多朝中大佬曾试图招揽此人,都却为其所拒的事情。 “既是为刘荣殿下效劳,某自然责无旁贷!” 关坚满脸义正言辞的说道。 事实上,他之所以拒绝那些豪门权贵的招揽,等的就是为天家效劳的机会。 如果换成其他皇子的话,他可能还会犹豫几分,但若是刘荣这位他所仰慕的皇子,自然是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袁盎点点头拱手道:“得关兄相助,大事可成矣!” 随后的两天,未央宫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在这个时候,宫里宫外。 人们议论最多的不是朝廷的削藩之策,也不是某地藩王的八卦新闻。 而是汉景帝刘启的寿辰。 托太宗孝文皇帝的遗泽,刘启虽然登基还不到两年,却已然在民间树立了巨大的威望。 对于最底层的民众来说,能让他们填饱肚子的皇帝就是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