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地四极任水心（一）

    宣冷幽闻言就明白金飞环纯是为自己身体考虑才拿出仅有的一罐珍藏，心下感动，再行细品，越觉回味悠长。宣冷幽一气饮下余茶，又问道：“相信只要陆家肯花钱就能招到符合条件的适龄少女，为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过？若知有此仙品，我哪还会重金搜买陆家所谓的九绝茶皇。”

    “我曾偷看过陆家的茶经，上面写明祖上之法害人不可取，后人禁用。细查之下原来不仅要年龄合适，还需要体质配合，隐有花香者最佳。茶成之前，茶女不准嫁人，每五天服用一次特配灵食借以激发体香，代价就是茶女们大多难活过四十关口。冷幽认为在上古时代是什么人有权力在一国少女中选出合适人选？又是什么人有权力用别人的命来补自己的命？那时女子通常十三议亲，十五出阁，二十多岁不嫁，基本上也没什么好人家会要了。”金飞环面露厌恨之色。

    宣冷幽一听便明，心生感慨，能办到此事的只有帝皇，原来陆家先祖还出过魔邪灭神师，以风雅之物祸害良善，难怪陆家后人耻于提及曾有过如此奇妙茶品。

    金飞环接着道：“世间万国背后都少不了正魔两道的身影，没有灭神师撑着，再大的国也能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这也就是陆家明知是我抢夺祖上遗珍也毫不介意的根本缘由，对陆家而言，这罐回春万年茶满载血泪与冤魂，是压在后人良心上的不赦罪山，没了反倒干净。”

    话音刚落，狄冲霄猛地睁开眼，嘻笑着跳下床，坐到两女中间，明明桌上有香茶却不喝，一气饮了三大杯白水。

    金飞环是知道狄冲霄极爱灵茶的，只当他是懒病发作想当回大老爷，娇笑起身，端起茶杯递到他嘴边。出乎她意料之外，狄冲霄连连摇头，神态之坚决，是两女首次见到。金飞环与宣冷幽心下一思量，皆是明白过来，相视一笑，齐齐将盘中香茶泼到地上。

    狄冲霄道：“你们不必如此，这是男人祸害姑娘家才得来的绝品妙茶，身为男人，我自是没脸去碰。女人家当然喝得，用幸福化解其中的怨气，替她们开心生活下去。”

    金飞环将头靠在狄冲霄肩上，幽幽轻语：“不喝了，环姐想起其中茶女定有被迫与姐姐分离的可怜妹妹，还活不过四十，哪还能喝得下去。冷幽，这东西送你了。”

    若是先前，宣冷幽必是欣喜连连，如今却是摇摇头。狄冲霄讨厌的东西，她绝不会喜欢；同样的，她厌恶的东西，狄冲霄也要反对才行。她的性子生来就是如此，没理由好讲。

    狄冲霄道：“既然这样，回春万年就由我来处置了。我会送给龙姐，由人心有爱货卖，筹得的善财将全部用于援助受苦受难的大小姑娘们。”

    宣冷幽道：“怎么处置你说了算。冲霄，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宁馨到底去哪了？”金飞环也急于知道当日带人撤离后发生的事。

    触及伤心事，狄冲霄长叹一声，将之后的事详实说了出来，因着与两女之间的关系算是完全定下了，连封狱修罗界内的事也毫无保留。

    关于修罗界，宣冷幽已经知道一些，金飞环是首次听闻，双目隐泛异彩，恨不得立刻将狄冲霄拆作八块，看看会不会有些奇特的异界宝物从身体里面掉出来。

    一气说完，狄冲霄怅然低语：“最后的记忆就是我将双妍与小秀踢向断江。玉无量那些人沉到江底，八成能挺过灵光破灭。宁馨……唉，宁馨必然是被极炎魔带走了。我现在才有些明白小秀老姑奶奶说的古怪话，这心里越发担心极炎魔会对宁馨做什么。从现有的消息推测，当年他与魔皇在如何对待即将出世的孩子上存有相当大的分歧。环姐，说说你的情况。”

    金飞环简略回道：“有你们在前拦着，我带着慕兰她们顺利退出飞雁山，与南宫小妹子会合，这坏丫头寻机制住我丢进了神隐医馆，是那对淘气包在回家前助我溜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找你。若说不寻常的地方，只有一个，当时厉小妹无意中发现司森在被封禁的大英雄戏院附近打转，可没等她走过去问个究竟，司森就带人走的无影无踪。”

    狄冲霄细细推敲，前后印证，心下豁然开朗，道：“难怪玉无缺会发现我们，必然是司方定当时就在戏院里面。这样一来，司恒宇会出现在飞雁山也就说得通了，定是去抓败家儿子的。奇怪了，玉香艳窟的价码可不低，司家家教极严，司方定哪来这么多钱财？狐朋狗友不会这么大方才对。算了，先不说这个，冷幽，轮到你了。”。

    宣冷幽轻声讲述自己与米寒烟是如何发现官双妍与任婷秀的，又是如何在薛鹏翼赶来前带人离去，又是如何按着官双妍苏醒后的指示在断江里搜索狄冲霄，并将之后发生的种种怪事一一说了出来。

    狄冲霄奇道：“小秀不见了？”

    宣冷幽与金飞环更是奇怪，眼前人听到任婷秀气息突绝居然一点伤心之色都没有。

    狄冲霄观情知色，摇手道：“不许乱想，小秀定然没死。这点从飞神枷锁上就能感知到，冷幽是一直没时间修行，不然也该有所感悟。继续说。”

    宣冷幽放下心来，道：“就在双妍准备带着小秀回官家找长辈救人时，惊觉车内的尸身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就像从没有过人一般。惊怒之下，她那伤势又重了三分，再也不肯救治，非要去小秀找回来。我见情况不对，就悄悄以比翼同心知会了官家。不过半天，官家四大天王就赶来了，可连福爷爷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得先强行带双妍回去接受疗治。双妍不放心你与小秀，可打不赢四位长辈，只好留下一个水灵分身协助我寻找。正是有了它的帮助，我才能在断江之中准确找到你的位置，之后借着薛家捞上你。接下来的事，你知道的。”

    狄冲霄苦思冥想，喃喃低语：“若是小秀自行醒来，绝不会不告而别；若是有人来抢，就算双妍伤重之下不是对手，可也瞒不过她才对，除非抢小秀的人实力远比她强，是司恒宇？不对，他被极炎魔吓飞了魂。夜麒麟？也不对，先不说时间对不上，这位老爷子心高气傲，极为自负，绝不会对一个垂死姑娘下手。会是谁呢？啊！任水心，一定是任水心！不错，只有连空爷爷也感到难缠的人才有实力办到这种事。”

    宣冷幽道：“任水心？大华灭神师中是有几个姓任的有名强者，但皆不是双妍的对手。”

    狄冲霄道：“是小秀的老姑奶奶，任家灵宗宗主，只有极少数老一辈人才知道她的底细，可都不愿说她是谁。空爷爷是这样，施老伯也是这样。头痛，明摆着让小秀去官家更好嘛，难道老姑奶奶是天地四极中的‘亘古存’生不灭？”

    金飞环道：“少胡扯，世人皆知生不灭是位糟老头子。既然空爷爷与生不灭有交情，或许任水心也一样，我一直都在想是什么人能让空爷爷也有所忌惮。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任水心就是天地四极另两位中的一个，就不知是万兽尊，还是时光错。咦？！眼前消失，仿佛没存在过，时光错乱！”

    狄冲霄惊呼：“不错，定是时光错玄静宇！”

    “环丫头倒是有点悟性。这地方真隐秘。环丫头，听说你从宣家抢了很多好东西，有没有三彩铜人、千眼丝衣、金龙缠凤珠及升仙璇玑图？”

    狄冲霄与金飞环虽说伤势未愈，可一身超卓实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尤其是金飞环，身处曾经的矿山，只需要一点点神光就能明了整座矿洞中的异常，可现在直到有人出声，才惊觉身后墙壁旁坐着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貌美妇人。

    只见她手捧茶杯，气质恬雅，风韵犹存的面容与苍老声音完全不配，只有半白青丝显示主人应该上了岁数。

    狄冲霄瞪着眼伸手乱指，中年女人手中茶杯前一瞬还在身边的银制茶盘中且是内中香茶早就泼掉的，凭空到她手里不稀奇，地下茶痕犹在，杯里的茶从哪来的？狄冲霄刚要开口询问，对面的中年女人就这么不见了，仿佛那里从没有人坐过一般。

    若是用瞬移之类的神技，必然会有神光气息闪现，绝瞒不过狄冲霄与金飞环，可她却是凭空消散，就像传说中的鬼魂一般。

    须臾，任水心的声音又从床上传来：“别看了，老婆子根本就不在那里，一直坐在这里听你们闲扯。准确地说，你们刚刚只是看到老婆子未来可能走向中的一个。”

    狄冲霄咽口唾沫道：“老姑奶奶，你真是天地四极中的时光错？小秀怎么样了？”

    任水心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边的宣家小丫头，你和宣东齐长得还真像，连性子也有五分相似，就是比起他来，你算有良心有情义的人。”

    狄冲霄急道：“老姑奶奶，祖先的事与冷幽无关，这事我扛了。我也答应过您老，定会讨还珍宝。”

    任水心冷哼：“男人的事当然要男人来扛，任家祖先有眼无珠错交朋友，自然该受天惩，老婆子凭什么要为无知长辈打报不平？既然任家男子后辈没出息，小秀又极中意你，这件事自该由你解决。财物之类的就算了，十二件珍宝必须全找回来，否则老婆子就让小秀娶你过门。除去曾经的魔皇，老婆子还没打输过，听明白没有？”

    威势到处，星辰铁床一角化做铁粉落下，并非神光震碎，是历经万千年风霜的那种天成侵蚀。

    这就是时光错，过去未来随心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