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滔天鬼谋
“布局蓄势,与您有关。” 犹豫许久,夏寻只是选择含糊地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但,这并不能怪他。如果老人这个问题,他真的全数答上,那很多事情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又或者纯粹巧合,那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早有伏谋。这,不是好事… “恩,还算坦白。” “啪!” 淡淡几字说着,老人手掌一拍椅柄,语气突转严厉:“那你就是一个骗子!” “不!我没骗过任何人!” 老人厉声起,夏寻当仁不让,即刻就乍起反驳。 这话容不得他稍有迟疑呀!因为老人这个“骗子”的名头实在扣得太重了,而且仍被蒙在鼓里的芍药就在旁边,若夏寻被坐实了这个“骗子”名头,那一切事情无论对错,真假与否,都必然得走一个糟糕的流程! “……” 芍药听两人对话至此,已经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大概了。虽然不真切,但无非也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情感问题罢了。她稍稍侧过一边身子,朝着老人微微弯腰:“先生,您言重了。” “言不重。” 老人侧脸,微微抬眼看向芍药那委屈的表情:“事严重…” 同音不同字,芍药一时间没有听懂老人的话意。老人也不等她接话,就继续说道:“你以为他来岳阳后哪都不去,就来问天是为什么?” 缓一缓再道:“你以为他踏雪寻梅,上山问道,有又是为了什么?” 再缓一缓:“你又以为他大年夜,凑个热闹就凑到了那村子里头,又是为了什么?” “……” 老人一连三个问题,把芍药问得一下愣住了。 芍药很聪明,而且老人也问得直接了当,所以,她已经知道老人在说些什么了。老人刚问的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很可怕。甚至让芍药不敢相信,或不想相信。因为这答案所指,其实就是一条绳子,一条看似无关,无影无形,却一步步把所有事情,也包括夏寻和芍药的感情,都引向老人身上,而后一点点束缚起来的绳子。 这是一条谋绳! 叫:缚心! 缚的就是老人那颗不为凡尘世事所动摇的,儒心! “不是这样的…” 夏寻隐隐有些微怒,他就像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突然乍起的小猫。 突然大声速道:“我来岳阳后,之所上问天只是想看书。寻梅上山见您,就是想知道我身上的问题。大年夜那晚上,我只是想把国试荐和一叶金山拿回来。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也从来没想过去骗任何人!” 说完,夏寻坚定地看着芍药,再道:“你信我吗?” “我相信,你说都是真的。”芍药便果决点头,帮衬说道。 无他,因为看得出,也能感受到。 虽说,芍药和夏寻再一起的日子真不长,满打满算就十来天。但她从来没见过,夏寻这般突然失了分寸的捉急样子。这只能说明,老人的话已经乱去他的心性了。又或者说,老人在谈的事情,让夏寻实在从容不得。更可以说,夏寻真的很在意芍药的想法。 所以,芍药也便不得不相信了… 而老人,在慈祥地看着芍药的同时,也缓缓点头:“我也相信,他说真的。” 脸色稍稍一正:“但,那又如何?” 说着,他缓缓侧回脸去,看着夏寻:“事情的结果已经落实。而,你也在这条轨迹上,真切地走了一遭。这,便是事实,这容不得信与不信。” “难道就不能是巧合吗?”夏寻未答,芍药先幽怨地说道。 “那鬼谋一脉的谋则里,可有巧合一说?” 似答非答,不理芍药,老人似有深意地看着夏寻,问道。 而夏寻则稍稍缓下几分怒意。看得出,他确实很在乎芍药的想法。当看到芍药的态度没有发生转变之后,他方才安心些许,微躬下身子,淡淡地回答老人的问话:“没有。” “那这会是巧合吗?”老人再问。 “于晚辈而言,确是巧合与缘分。”夏寻肯定答。 “那也只是于你而言罢了。” 老人掀起一抹自嘲的神色,继续缓缓说道:“于我而言,那便不是巧合了…” “鬼谋一脉承自蓬莱,传至老隐手上,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动如山即可仙人指路,无须布局便能大势自成。他那谋道上的造诣,已经比天还要高了。所以,这里不可能存在巧合…” 面对老人突然转去的话题,夏寻并无异色,但也没有答话。他和芍药一样,都在等着老人继续把话说下去。 而老人,说道这里,则把话语停了一停。 随之缓缓抬头,把目光顺着屋顶的那个大窟窿,投向天上的夕阳与晚霞,静静地看着… “知子莫若父,况且你还是他的孙子…” “你由北而来,无论是怎么来,日后怎么走,从某个角度说,你本身就是一枚落子…” “这点,你毋庸置疑。” 缓了缓。 “他无须给你任何指引,你便会自动自觉地,走上他为你所准备好的轨迹。这就叫,仙人指路。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告诉你遮天的解法,他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让你来问天见上我一面。而后,通过我这张老嘴,开启这个契机罢了。” “无论是挑余冠川,上纯阳观,破遮天垂死,引南域风雨,逼我出手相救。还是年夜入荒村,开局喊话,得一份情缘,逼我稳坐这条贼船。这些,我都相信不是你有意而为。但这结果恰恰就是如此,他在无声落子,你为隐局棋子,都在悄悄地把我这老头子,绑在局子里。” “……” “徒儿有罪…” “哆~” 老人自语至此,芍药便抵不住心中那份内疚,幽幽插过话来了。在说话的同时,她就势跪下,但她的膝盖刚弯下去一半,便被老人伸出老手,给轻巧地扶了起来。 “你没罪…” “这事其实也与你无关。真要怪,也只能怪你先生我,没他那爷爷谋高,给谋破了心思。” “……” 芍药更内疚了,委屈地低着脑袋,不话。 “诶…” 看着天空,老人接着感叹道:“实在是谋高啊,啥子心思都给他看穿啰…” “你先生我,这辈子就收了你们三徒儿。日后问天这座山子的衣钵,也只能传到你们三人手里。但,你大师兄杀心太重,我磨了他二十年,也没能把他那身子的血腥味给磨去多少,所以他背不动这山。而,你二师兄原本是背这山子的最好人选,可十二年前又被老鬼那破事,给乱了道心。至于日后他会怎样,就连你先生我现在也是摸不着他的底子了。但不出意外的话,待我百年归老,再也没人压得住他的时候,他就会把这烂摊子给扔到你的手上,自个拍拍屁股,就去做他那傻事了。到那时候,这烂摊子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呀。” “你可懂?” “……” 芍药默默点头。 “哎…” 长长一声叹息,似有悲凉之意,更似追悔思忆。 “以前是老鬼头破了我苦心栽培的两大徒儿。现在这小鬼头,又要往我手里抢你这小徒儿。他们爷孙两呀,就是存心想要我们这大山子,后继无人啊!你又可懂?” “……” 芍药仍无话。 语重有真情流露。 老人有悲凉苦涩,夏寻也有难言的痛楚。而爱哭的芍药,则眼眸子里又悠悠地凝结起了泪珠子。这与悲伤无关,是现实难以抉择,那是一份恩情在动摇着一份感情,让人左右为难。 “我懂。” 见着芍药泪眼欲坠的样子,夏寻急忙恭声接话:“您说的或许在理,但那也只是我爷爷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想法,也不会把芍药抢走。不然我先前大可一走了之,也就不会回来了。” “对!” 芍药带着哭腔,连忙帮衬着说:“事情哪里有先生您说的那么严重。” 两小人儿,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一对被双方家长,给拒绝了亲事的苦命鸳鸯。一人和,一人抬,把老人家逗起了一阵苦笑,是哭笑不得。目光下移,微微低头,老人重新看回夏寻,苦笑道:“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你挺好的…” “真挺好的…” “品性挺好,不像老谋那般毒辣,知得了七情六欲。学识也挺好,智算谋略都已经大成,再过些年头把心性炼好了,与你爷爷比高也不见得没可能。除了底子差了些,其他都很对我的胃口。真的挺好…” “智爷爷过奖了。”夏寻谦虚抱拳行一小礼。 “那您为何还要一直都为难他?”芍药接着夏寻的话,委屈道。 “所以我才会说,他爷爷谋高呀…” 老人盯眼看着夏寻,隐隐的苦涩,似也有要事难以抉择。 “你以为他打破了夏渊的安排,就是跳出他爷爷的轨迹了么?” 缓了缓,老人再问:“又或者说,你以为,他现在做的事情,就不再他爷爷在布下的仙人局中了?” “……” 咯噔,一愣。 一道灵光由夏寻的脑海里,瞬间闪过。 老人家的智,确实是要比夏寻还高上一个层次。 因为,此时此刻的老人家,看得比夏寻确实透彻太多了。在老人问出这两个问题之前,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夏寻必然是肯定的。但随着老人把问题抛出,他就好像突然看见了一条隐隐约约的轨迹…这条轨迹,是自从他到岳阳的那一天起,一直延伸到此时此地此景。而他,似乎一直都走在这条早已安排好的轨迹上,从未改变过。而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也便随之成为了否定… “你想通了吧?”老人苦涩轻笑。 “你此时此刻,之所以会站在我的面前,这根本就是在老隐的安排之中。这不存在所谓的漏算…”说着,老人家的眼中,显露出一丝遗憾的神光,侧头看着芍药:“可知道,为何今日你们闹了一天,我都不出手把你们拦下?” “……”芍药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人在看回夏寻:“那你呢? 夏寻寻思片刻,微微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 “你想让我两走。”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