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鱼死网破
多年以前，早在敦刻被欢愉剧院生擒并且完全洗脑泯灭记忆之后，小丑们便是一步步为心智崩溃的敦刻逐步塑造出了一道虚假的过往人生。 他们以娴熟的流程向敦刻进行各种暗示与明示，让敦刻以为自己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与故乡，但是却遭到了奥灵猎人的大屠杀，爱人、子女、挚友、同胞全部惨死，唯有敦刻勉强幸存，随后便是被欢愉剧院所救...... 于是，在欢愉剧院一步步肮脏而阴险的引导之下，敦刻的脑海最终被彻底植入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所有猎人为故乡复仇”的思想钢印，就这么将自己曾经的真实记忆全部忘却得一干二净。 他反过来将所有的同胞与同僚视作世间的万恶之源，同时在内心狠狠立下誓言，未来绝对不能放过自己的每一个仇人！ 然后，现在，陷入绝境而濒临死亡的他，不仅没有对即将到来的结果感到丝毫惧怕，反倒是将自己这些年以来一直积累在心底的杀意一滴不剩地压榨而出！ （卑鄙而邪恶的奥灵猎人！） （我永远不会向你们妥协！） （哪怕今天注定活不成了......） （我也要在最后多拉上几个垫背的！） （杀掉你们。） （拼尽我的所有！） （杀掉你们杀掉你们杀掉你们杀掉你们杀掉你们——————————————————！） 敦刻双目血红，面容狰狞，在心中狠狠地立下了誓言。 身为一名气息衰竭的将死之徒，此时此刻，他的气场却是凶残得犹如一头恶鬼！ 随后，带着满腔虚构出来的怨恨与怒火，反蚀猎人敦刻便是下定了最终决心！ 他要将自己残存不多的气力最高效地运用起来！ 他要尽可能做到和仇人们鱼死网破！ （不管怎么样，这群猎人如果想要对我动手，又或者是打算确认我的死亡，最后都必须得亲自出现在我的面前！） 敦刻拼命运转着疲惫的大脑。 （既然这样，那么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装死，同时积蓄力量，准备反击！） （然后，在他们看到我的死状而掉以轻心的短短一刹那......） （便是我敦刻出手杀敌的最好时机，同时也是最后机会！） （啊！我美丽的故乡！我亲爱的家人！） （再等我一下吧！） （我马上就会来见你们了！） （当然......） （是拎着这些仇人的头颅一起来见你们——————————————————！） 想到这里，敦刻眼神一狠，心神一动，当即取消了『倒影诡盒』针对『奇域魔方』所发动的复制效果，就这么将魔方世界的控制权主动还给了外界的卡黛茜！ 轰轰轰——————！ 然后，整个空间顿时开始剧烈地震荡。 同一时间，『倒影诡盒』又在敦刻的眼前紫光大绽，飞快地分解，飞快地增殖，旋即便是在刺眼的紫光之中，摇身变幻成了上百柄扭曲而细长的剑刃！ 每一把长剑的剑镡中央都嵌合着一颗硕大的虫眼！ 而这正是敦刻根据芬忒的『虫巢剑雨』，操控『倒影诡盒』所变身而成的复制品！ 身为顶级攻击型五阶遗物的它，性能简单粗暴，杀伤强悍凌厉，正是眼下最适合被敦刻用以绝地反击的武器！ 下一秒，敦刻意念再动，于是由『倒影诡盒』变身而成的上百柄虫眼长剑随即飞向四周，各自潜伏在了周围的岩石与草丛之间，由此做好了袭击与埋伏的准备。 至于敦刻本人则是随之翻倒在了岩石的底下，躯体放松，头颅垂下，双眼无神，任由周身创口的血液蔓延全身，流淌于地，就这么为自己营造出了一道死人尸体的假象。 待到一切全部准备就绪，敦刻便是一边忍受着荒野的震动，一边耐心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接下来，时间在空间的变化之下飞快流逝。 一分钟之后，敦刻眼前的情况便是出现了全新的变化。 哗哗哗——————！ 只见整一座荒野突然如同雪花一般开始了消散与瓦解！ 在重新掌控『奇域魔方』的控制权以后，卡黛茜并没有将猎人们传送到敦刻的面前对他展开围剿！ 与之相反，幻香猎人直接解开了整一座魔方世界的空间领域！ 如此一番现象说明，卡黛茜要不就是没有余力继续维持『奇域魔方』的世界形态，不得已之下才解除遗物效果，要不就是如今小丑一方唯独只剩下敦刻一人需要对付，所以根本没有继续使用『奇域魔方』的必要！ 不过，无论是上述哪一种情况，都符合了敦刻的心意！ 毕竟他如今对于自己的下场根本无所谓，只想要拉上更多的猎人一块共赴黄泉！ 然后，存在于敦刻眼前的魔方世界终是彻底消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崖谷底！ 这里光线昏暗，地势开阔，空气之中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周遭更是遍地淌满了血淋淋的尸首，正是敦刻等人被卡黛茜关入『奇域魔方』之前，大师猎人与顶尖小丑进行正面混战的修罗场！ 敦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一切，假死的双眼再是猛然转动，旋即就在十米开外的不远处望见了『奇域魔方』的正主——幻香猎人卡黛茜！ 而位于卡戴茜的身后还有九人，分别是希雅、韦蒙、菲罗娜、厄里加特，以及在先前那场血腥混战当中幸存下来的五名资深大师猎人。 此时此刻，希雅正在全神贯注地治疗刚刚从魔方世界出来的韦蒙、菲罗娜、厄里加特三人。 唯有卡黛茜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敦刻，整个人正以摇晃的步伐快步走来。 她呼吸急促，面容惨白，浑身染血，颤抖的双手平举一把大口径手枪，然后就这么将深邃的枪口对准了敦刻的倒地身影。 显而易见，卡黛茜并不相信敦刻的死状，如今正是要为他带来一轮谨慎而无情的补枪！ 只不过，这样的状况却早已在敦刻意料当中！ 因此，就在卡戴茜手疾眼快地抬起枪口的同时，敦刻这边已是更快一步抢先展开了自己的行动！ 标记。 （来吧，『倒影诡盒』——————！） 敦刻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当场将自己残存的最后几分精神力一口气倾泻而出，就这么令得散落于周遭的虫眼剑刃纷纷拔地而起！ （去给我把这些猎人通通碎尸万段吧——————————————————！） 伴随着主人在心中发出一声疯狂的嘶吼，成百上千柄虫眼剑刃瞬间化为一片暴雨狂澜，瞬间对准前方的卡黛茜倾覆而来！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幕，卡黛茜大惊失色，立即仰身向后闪躲。 然而，她的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根本无法从这片浩浩荡荡的剑刃风暴之间逃脱而出，整个人随之就被密密麻麻的剑光一口吞噬于内部。 唰唰唰唰唰——————！ 淹没于剑群之中的卡黛茜，身影如同纸片一般脆弱不堪，眨眼过去便是落得了全身稀碎，命丧当场，死无全尸的下场！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敦刻顿时咧起自己那排血红的牙齿，再是将狰狞的目光猛然扫向更后方的希雅以及周围的一群猎人伤患！ （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心念至此，敦刻顿时强忍身体的刺痛与精神的疲惫，再度号令虫眼剑群以怒不可遏的气势呼啸而出！ 然后，后边的一众猎人伤患甚至就连起身反抗的机会都得不到，便是被宛如惊涛骇浪一般残暴骇人的剑刃风暴给全数吞没殆尽，撕成碎片！ 抬头注视着猎人们的肉体在剑雨之中相继爆碎成一朵朵鲜红的血花，计划大获成功的敦刻顿时忍不住嘶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活该！” “你们这群垃圾，活该如此啊——————！” 一想到自己在临死之前还能够带走足足十个仇敌，敦刻的内心顿时充满了狂喜的情绪，感觉自己这下子算是彻底值得了！ “咳、咳咳！” 紧接着，敦刻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就喷出了几大口血。 （唔......） （终究是到极限了么......） （罢了......这样一来......至少我还算是有颜面去见死去的大家了......） 敦刻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血迹，再是抬头望了望满地猎人的死尸，口鼻之间隐约捕捉到了一丝芬芳的花香，仿佛像是家乡田园的味道，于是当即展露出了一副释怀的笑颜。 “故乡的......各位......”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敦刻......现在就回来啦。” 伴随着沙哑的话语一个字接一个字地低声吐出，敦刻的染血双目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镜头一转，回到现实。 咚。 带着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敦刻那颗与躯干脱离开来的人头，就这么轻轻滚落在了地上。 卡黛茜单手拎着一把滴血的铁刀，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自从敦刻从魔方世界脱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陷入到了卡黛茜以花香所创造的幻觉之中。 而当敦刻对准空旷无物的空地施展出自己最后的浑身解数之时，位于崖底另一侧的卡黛茜则是踏着轻快的步伐俯身冲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敦刻的身后，接着将手里的圆日长刀利落抹过了敦刻的脖颈。 就这样，作为曾经的奥灵猎人，如今的癫狂小丑，敦刻，最后终究是在虚假的幸福之中结束了自己曲折的一生。 然而，纵使如今卡黛茜已经一刀将这名棘手的敌人彻底抹杀，她那副染血的面庞却仍然不见分毫喜悦，反倒是充满了浓浓的悲哀与无奈。 哪怕今天站在小丑那边的敦刻，通过自己强大的能力为卡黛茜一众猎人制造了数之不尽的麻烦，让卡黛茜的许多同僚付出了原本根本没有必要的惨重牺牲...... 只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眼前这位猎团的“叛徒”，卡黛茜的心中却还是不存在什么恨意，有的仅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遗憾与惋惜...... 因为，她明白，敦刻是无辜的。 作为过去曾经与敦刻一同共事过数十次猎人委托的老战友，卡黛茜的内心无比清楚这一点。 她曾经和敦刻一起生火扎营、狩猎怪物、采集素材、聚餐庆祝...... 每一次与这个男人共度的时光，如今皆是再卡黛茜的眼前一一浮现。 尽管敦刻平日为人比较内向，显得有些阴暗，但是卡黛茜心知肚明，他仅仅只是不善于和人交往而已。 实际上，敦刻做事认知，尽职尽责，诚实稳重，很少会拒绝来自于别人的求助，而在与他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也往往都会主动退让，其本质始终还是一个值得自己托付后背的老好人。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本性善良的好人，却是在几年以前惨遭欢愉剧院的俘虏，然后摇身变成了一头被虚假仇恨所驱动的恶鬼。 命运有时候当真残忍到了极点。 卡黛茜实在感到难以想象，在敦刻当初落入小丑之手的时候，究竟遭受了怎样残酷的精神折磨，这才得以让他浑然忘却了自己以往人生所有的真实记忆，彻底沦为了欢愉剧院的爪牙傀儡，从而能够毫不犹豫地帮助小丑一方残忍屠戮着自己的昔日同胞...... 卡黛茜不知道敦刻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是，哪怕在诸多同伴因为敦刻而死之后，她对于眼前这个“叛徒”依旧还是恨不起来。 毕竟，归根究底，敦刻也只不过是一个遭受了欢愉剧院的洗脑与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卡黛茜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 所以，在敦刻的人生最后，卡黛茜选择给予了他一个最痛快、最轻松的死法。 而这也正是作为昔日好友的卡黛茜，如今能够替敦刻做出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卡黛茜松开手中的沾血长剑，向着敦刻的尸首默默低头。 “敦刻......” “我很抱歉......” “愿你能够安息。” 在为这名一时的敌人，永远的朋友送行之后，卡黛茜面目悲切地轻叹一口气，再是步伐摇晃地转身离去。 如今，希雅仍然半跪于地面，伸出双手不断释放着碧绿光华，借此努力治疗着韦蒙、菲罗娜、厄里加特三人的身心伤势。 卡黛茜回到希雅的身边，目光扫了扫气息奄奄的后辈们，再是转头看向满脸汗水的希雅，随即轻声询问起来： “希雅，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希雅深呼一口气，再是低声答复道： “三人基本都是肉体重伤，精神透支，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同样丧失行动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