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宗师贵乎
&1t;nett> 北地,官邸! 一队队黑甲兵卒,矗立宫阁亭台间,神态威风凛凛。 正堂之内,诸多僚属恭立两侧,观望堂诸议,不时夹杂一二言论,或辩或驳,或嗔或怒。 荀少贺百无聊赖的,听着僚属们或为攻讦,或为争议。 “主君,南地遣使,欲见主君一面!”一名面貌刚正的男子,伏身说道。 “主君,您看……见,亦或不见?” 一听关乎南地,荀少贺精神一震,笑道:“南地遣使?” “这倒是稀罕事儿……莫非老十四,想要服软了?” 荀少贺杵着下颚,思量了一会儿,随即摆手,道:“不见……不见……但凡南地来人,吾一概不见。” 他截断南地粮道,正是大占风之时,如何会浅尝而止。若是立刻接见这一南地遣使,那让荀尚遏作何感想! 荀少贺挥手:“不见……” 一僚属谏道:“主君,这来者是客,而且血浓于水,主君若是执意不见,臣恐落人口实啊!” 所谓落人口实,还是吕侯对此事的看法。 其他外人的看法,对荀少贺一不值,但关乎吕侯的心思,荀少贺绝然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荀少贺颔:“那么……见一见。只是,吾见是要见,但个尺寸余地,一定要给吾留下。” “喏!” 这些北地诸僚,固然对荀少贺举动,有一些不赞同之处。但作为臣僚之属,算主君行事偏差,这忠君卫主之态,也是必须要表得清楚。 不一会儿,一名青年男子由一侍者领着,一并踏步正堂大殿之内。 “下臣,南地司乘常云蒙,见过北地大夫!” 踏入殿,青年男子环视周匝,随即拱手一揖。 “大胆!” “无礼!” 荀少贺右侧一臣僚,突然怒目圆睁,指着常云蒙疾声怒斥,仿佛犯下十恶不赦之罪。 这臣僚撩起衣袍,伏地叩,道:“主君,此獠着实无礼之极,您为公子之尊,区区一介使从,见而无尊,见君而无状,臣……自请贬斥之!” “请贬斥之!” 众多臣僚纷纷出列,似乎迫不及待,纷纷叩拜。 毕竟,不管合理与否,这些臣僚心都明白。这所谓的‘遣使’,都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是这遣使说个天花乱坠,也抵不自家主君的一个念头。 所以,为了讨得自家主君欢心,僚属们纷纷出场,主动攻讦南地遣使。 须知,今日之所以,能让这遣使入得殿,也仅仅是因为,能在南阳烨庭诸贵戚眼,博一个‘不得已’罢了。 既然走一过场,为何不完完全全的,把这一‘过场’囫囵过一遍呢? “这……” 荀少贺面带‘迟疑’,看向常云蒙,叹息道:“没想到,遣使一时竟如此群情激愤,众议所向,吾……” 常云蒙面带沉着,道:“下臣,不劳北地大夫费心驱赶,常云蒙自行出殿便是。” “何须,让诸位能臣干吏,纡尊降贵,做如此吠吠之态。真是大扫颜面,不成体统,平白让吾这外邑之人,低看了三分呐。” 常云蒙言辞激昂,大袖飘飘然,神态从容自若。 荀少贺面色微沉,调转口风,道:“既然如此,拿你留在殿吧!” “让吾看看,十四兄托付重望的遣使,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吾心服口服……” 对于荀少贺的态度转变,众多臣僚看向常云蒙的目光,俨然隐隐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对于自家主君的性情,作为僚属者,岂有不知之理。 荀少贺的性情飞扬跋扈之极,做事为人全凭个人喜恶。他在高兴之时,可以放在尊贵身份,与奴仆贱役一起饮酒作乐,称兄道弟。 但若是心情大坏之时,任你有千般优点,在他眼全是缺点,错误的该杀,但正确往往错误更该杀。 这荀少贺喜怒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常云蒙若是顺势,被驱赶出北地,或许还能捡一条小命。但如今兀自强留殿,这生死基本显然易见了。 常云蒙肃容,道:“臣下,拜谢大夫,宽宥之德!” “不用谢吾,既然给你生路你不要,吾不妨听听,你到底有何高见。” 荀少贺抬手,慢悠悠道:“如果,你说的不错,吾给你一条生路。若是你说的狗屁不通,吾也给你一条路。” “你看……” 铮—— 八名彪形大汉,尽然袒胸露乳,肩膀架着一根根铜棍柱,悬着一方四耳三足宝鼎,一步步走入大殿。 这些彪形汉子,每迈出一步时,地面都微微颤抖,鼻梁见汗珠滑落,但一个个都不敢擦拭,只是涨红脸庞,艰难迈着步子。 鼎器落地,铮的一声甚为悦耳。但在坐诸臣僚,俱然面露惧色,垂头不敢直视。 “添火……” 呼—— 这些彪形汉子,看似粗鲁莽撞,但俱是修道之人。全是口吐一道真火,落入鼎身之,炙烤着鼎身。 看着真火旺盛,鼎身须臾通红,常云蒙心生寒意,道:“不知大夫何意?” 荀少贺慵懒道:“很简单麼,让吾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如果你只是个样子货,你也没有回南地的必要了。” “作为你家主君的十五弟,吾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这口鼎器,是吾赐予你的冥器!” 荀少贺的话语正平和,但也其的凛然狷狂,却是让常云蒙心头一寒。 看着炙烤‘滋滋’作响的鼎器,常云蒙淡定自若,道:“下臣,自当戮力为之。” ………… 简陋营盘,一名名黑胄蒙面的甲士,矗立左右。 望着扣押的斥候,荀少彧靠着躺椅,慵懒问道:“这是第几路斥候了?” 诸谕行道:“主君,这是山下的第七路斥候了。” 东南群峰的几条险道,俱在荀少彧手。那几条险路,固然陡峭危险,但其无论山,亦或氏下山,都是必经之道。 如此,荀少彧只需蹲守几处险地,能轻而易举的,拦住这些斥候。 荀少彧摇头,道:“他们是急了!” 短短三日,下了七路斥候,公劉瓒虽是老将,但难免有些失了方寸。 只是如今,这一千兵甲淄重,俱在荀少彧掌心攥着。公劉瓒纵然一身本事,但不消几日,也只得乖乖退回东地。 荀少彧眸冷光烁烁,暗道:“其实,把这些兵甲,全部留在南地,也是一可行之策。否则让他们回到东地,怕是会助涨荀尚遏气焰,与吾有害无益。” 至于如何’留在’南地,荀少彧自有谋算。 只要封锁东南,到了箭尽粮绝的时候,不愁他们不束手擒。 况且,一直困着他们十几日,让自生自灭,还能不脏了自己的手。 “主君,这公劉瓒如何能不急,一千大军的生死,尽数压在他身,行差踏错,可是万劫不复。” 荀少彧冷漠的看着东南诸峰,低声道:“人不犯吾,吾不犯人;人若犯吾,吾必犯人。” “诸谕……” 诸谕行恭谨道:“主君,” “常云光那边,也是不好过啊……吾还要去他那里一趟,亲自坐镇边军。” 北地的咄咄逼人,让荀少彧心怒意积淤,一旦有机会,荀少彧绝不吝于兴起一些风波。 诸谕行闻歌而知意,道:“主君宽心,诸谕稳坐东南,不会让东地兵卒,进吾南地一分。” 荀少彧嘱咐道:“你之职责重大,只要东南不乱,可通联西地,付出些许代价,以西陲粮道解吾燃眉之急。” “所以,北地商道能通则矣,不能通也无伤大雅。” 诸谕行沉声,道:“诸谕明白,” “还有,临行之前,吾予你八百【黑翼】骑辅助,” 荀少彧一开口,把自家最精锐的大军,给划出一大半。 诸谕行动容,道:“主君,这……” 【黑翼】骑兵的强大,南地群僚有目共睹。那是能与蛮人这等天赋异禀的种族,硬打硬杀的强军。 而八百【黑翼】骑兵,已经近乎于南地半数兵权。 “毋需多言,” 荀少彧淡淡道:“这八百【黑翼】骑,这是南地半数的家当了。该如何去做,你应该明白吧!” “喏!” 诸谕行沉默半响,伏身重重一礼。 “公劉瓒这老家伙不可小觑,一身半步宗师的武道修为,必须要严防此獠,趁夜攻袭营盘。” “虽然有着君父在,他们不会太过分,但只是将你们冲散,还是可以的。” 荀少彧深深的望了诸谕行一眼,诸谕行能作为湯邑三驾之一,自然不会是弱不禁风的普通人。 看似不显山不漏水的诸谕行,可是一尊历经九次【伐毛洗髓】,炼九道猛犸巨象神力的大高手。 虽然较半步宗师,诸谕行还差一线,但也绝非毫无还手之力。 尤其有八百【黑翼】从旁策应,是宗师级数的高手,也要陷入其。 ………… “混账……” 东地,官邸, 荀尚遏面露怒色,看着下方战战兢兢的诸人,冷冷道:“东南兵事,吾一再嘱托,有任何疑杂,都要第一时间禀报。” “如今……如今……” “公劉瓒一千兵甲,三日了无讯息,你们这些尸餐素位之辈……竟然直到今日,才来禀报与吾。” “该杀!该杀!!” 荀尚遏杀气腾腾的话语,让不少人吓得骨头,立时软了三分。 一臣僚低声道:“主君,公劉为将老辣,其领兵在外甚为周全,从无一处过失。您每日一塘报,着实忒频繁了些。” “哼……” 荀尚遏眸杀机翻涌,这一刻的他,真真动了杀念。 荀太庸执掌蔡地,虽然门生故旧遍地,让荀尚遏如鱼得水,甚至能凭着蔡地几位长者,成为蔡地势力最强的大夫。 但成也老父余泽,败也老父余泽。 荀尚遏麾下虽人才济济,但都是把他当成子侄之辈,可以尊让有之,却敬畏寥寥。 “频繁吗?” 荀尚遏面无表情,看着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东南诸峰近东地,而且东地之内,也有专门的驿站,更有数十匹等战马轮流驱使。 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之下,三、四时辰一来回,如何是频繁了? “现在呢?” “三日无有音信,连运粮官也不见往返,那支大军恐已不测了。” 荀尚遏叹息了一声,道:“便是千人尽丧,吾也毫不意外。” 将大军遣入他地,若非荀尚遏自持各具忌惮,也不敢直接驻入。 是肉包子打狗,也不是这么打法的! 众人悚然一惊,道:“公子少彧,区区一介庶儿,敢如此妄为乎?” “一千大军丧尽南地,吾等必要讨个说法。莫非他自持公子之尊,敢犯国君之法,妄自以身试法不成?” 吕侯高高如天意,在侯掌国的十多载,敢犯侯忌讳的,一般不是彻底凉透了,是死的很惨。 真当那位一代霸主吕侯,是个虎毒不食子的慈父? “他不会如此不智的,” 荀尚遏幽幽叹息,不乏遗憾之意。 “公劉瓒的大军,最多只是困于一隅,荀少彧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毕竟,能用一员领兵大将,以及一千甲士的性命,换取一处三百里封疆,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而且荀少彧兵锋大败蛮人,获取蛮地何止千里,更让荀尚遏眼红心热了。 “主君,不若吾等进军东南……再进三千,以此迫他自让其围。” 这三千大军,赌的是荀少彧退让。 一旦撕破脸皮,对峙两方都别想置身之外。 荀尚遏缓缓摇头,道:“进兵三千,虽能让荀少彧忌惮,或能解公劉瓒老将军之围,但……” 他拍着案几,道:“四千大军……” “一地大夫,才有多少兵员,吾在南地用兵四千,这让南阳诸卿、大邑封君们,如何看待吾荀尚遏?” 荀尚遏重重的说道:“贪得无厌!” 有时候‘名声’极为虚假,却也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毕竟,一毫无诚信之人,与一有口皆碑之人,哪种人更让人放心,简直不问而知。 “退兵吧,” 荀尚遏淡淡道:“遣使,去一趟南地,向南地大夫陈明原委。” 他在‘陈明原委’几字,着重用了几分力道。 “相信他,会理解吾的一番苦心。” 荀尚遏徐徐说着,只是他的手掌,按着案几,压的案几‘嘎嘎’直响。 看得堂众人眉心直跳,显然荀尚遏不似他表现的一般,那么的平静。 ………… 边境大营! 旌旗飞舞,甲胄重重,兵戈并起。 “主君!”常云光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主君!” 一众舆司马,也俱然跪地,神态恭敬。 “起来吧,” 荀少彧面带和煦笑意,亲自搀扶起这位大将。 “你我关系,何必如此拘谨,” 荀少彧‘不虞’道:“右車是吾肱骨,如此疏远少彧,却是有何因由?” “不该,不该啊!” 常云光伏,道:“下臣为军大将,更应知道敬畏下之心,下之心不存,倾覆之期何远?” “正因知尊卑,臣下方能以威御军,以严治兵,此为臣下之道矣。” 荀少彧闻言,面露诧异,随意徐徐颔,道:“右車能明此理,可见军历练所得颇深呐。” 能有如此见地之人,可谓明哲保身之道,参透到了极致。 昔年他为大越太祖之时,满满一朝臣子,能明白善始善终之道的,不足二三人数。 若非荀少彧着实不想大开杀戒,在青史留下一刻薄寡恩之名,而且继位的储君也颇为称心。否则除了这二三人以外,漫漫一朝能善终之人绝少。 “公子谬赞,” 荀少彧看着一脸纯良的常云光,不由摇摇头,道了一句‘滑头’。 进入大帐,荀少彧坐于位,常云光落座下,其他司马军职也纷纷落座。 荀少彧率先开口:“北地的情况,常云你知道的多,不妨一一道来,让吾直观了解一二。” 常云光挼须,道:“啧啧……北地……” “北地背靠几方大邑,若只论兴旺,吾南地是万万不能与之较的。但吾南地常年与蛮人厮杀,养勇猛血气,若论兵卒之勇,北地不如南地多矣。” 常云光一开口,直指其要害。 “嗯,北地富裕,南地穷苦……” 荀少彧若有所思,道:“但,咱南地兵锋盛,北地军备衰弛。” 常云光无奈,道:“是啊,若是不论宗师级数大高手,只以兵员素质而论,北地远不如吾南地。” 主世界一人成军,一人破城,所谓的精锐大军,尚且能镇压宗师级数。但一旦升到大宗师级数,无能为力了。 除非是道兵出动,否则诸侯们对于大宗师、天人级数的强人,一般军队还真的奈何不得。 荀少彧蹙眉:“北地这次断了南地粮道,是正了吾七寸。” “荀尚遏是进兵南地,吾尚有制其之策,但荀少贺则是封锁北地关隘,禁止南地商道,这一点吾等无法干涉了。” “如此,只可智取,不能力求啊!” 他问道:“常云,你巡狩北地甚久,可知北地高手,尚有几何?” “主君如何关注北地高手了?” 荀少彧摊手,道:“无他,知己知彼尔!” 能知道北地,有何等高手盘踞,也能让荀少彧心有数。 他虽然只有易筋煅骨三十一炼,半步宗师的成,但一般宗师级数的高手,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寻常一、两道真龙神力的宗师,还真不放在他眼里。 便是如今的阳朝,这等外道元神人,都绝难在荀少彧手,囫囵着走过几百回合。至多三十来招,荀少彧能持着幽精,打得阳朝怀疑人生。 毕竟,以《混元一气》肉身不坏,《天刀九问》杀伐至强,两门绝学加在一起,可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以荀少彧这三载的突飞猛进,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常云光沉吟片刻,道:“若论北地群雄,真正的宗师级数高手……怕是唯有一人了!” “哦……” “那人以九云龙自称,有着以一手《翻云覆雨大九蛰龙眠》神功绝艺,叱咤蔡地三十载。据说,当年的老宗傅荀太庸,曾经亲自征辟九云龙,但因事未尽全功。后来这蔡地四分,九云龙因祖居北地,让那位北地大夫征作了随身幕僚。” “老宗傅都未尽全功,这九云龙何德何能,有资格在老宗傅面前拿大?” 荀少彧一听,不觉嗤笑一声,自觉好笑之极。 那大宗傅是何等人物,炼九道真龙神力,只差一筹能【凡入圣】的人物。 算荀少彧与荀尚遏,这一老宗傅幼子不睦,但也绝然不敢对这一老宗傅,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毕竟,这千里蔡地本来是老宗傅的封邑,是老宗傅自个舍了封邑,分给他们四个小辈。这也是老宗傅栽培后进子弟,老宗傅他自己认为是应当应分,但荀少彧心立却不能没一点数。 这等大人物,能得他青睐的,最少也该是先天宗师五龙闹海级数的大高手。 这九云龙混号是响,但也不是叫‘九云龙’,真能有九龙撼天之力啊。 能有个三道真龙神力,该着九云龙吹嘘一辈子的了。 但是,宗师三六九等,差一筹是差一重天地。到了老宗傅的境地,当真是一根手指头,能捏死这等人物。 大宗师与先天宗师,固然都是【脱胎换骨】范畴,但大宗师绝然不是宗师可。 千百宗师人物,也都未必出一尊武道大宗师! 荀少彧幽幽道:“市井传言,真假难辨,不过小小的北地,能有一二宗师,是了不得的成。这位九云龙,想来要在北地大夫身边讨生活,未必有多高明。” 话虽如此,但一尊宗师级数高手,无论在哪方诸侯帐前,都是有数的人物。 如今却甘愿在荀少贺麾下,任凭差遣奔走。千载荀氏底蕴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荀少彧的帐下,虽有阳朝这等元神人,但却并非任由荀少彧驱使。 一般的元神人,亦或宗师人物,皆自有尊严。 “这九云龙,吾倒想见一见。” 元始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