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四章 贺寿三礼,美轮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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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表妹夫君脸色雪白,虽然经常被人恭维状元之才,但他如今连个进士都不是,对方确是货真价实的状元,这要怎么比? 就算明年二月他能蟾宫折桂,也能高中进士第一。依旧是没法跟对方的国朝有史以来最年轻、天子钦点相比。 这差距大到永远无法弥补,两年前输了,现在还是输,这是怎样令人永无翻身余地的绝望。 那几个来帮闲的士子们面面相觑。尤其是年纪最大,此前率先站出来指摘柳轻侯的那个更是面色苍白,他就是柳轻侯,他就是状元郎,他就是柳策的始作俑者! 天哪,今晚人多眼杂,适才之事势必会传出,届时自己必成士林笑柄,以后还如何与他人交游? 柳轻侯正与李清仕携手欢言,寒暄的热闹时。李二娘子走了过来,张嘴就是一句,“叔父,他们刚才群情汹汹欲对柳监察无礼” 柳轻侯听到这话无奈的瞥了二娘子一眼,你这不是多事嘛!瞥过后看向李清仕笑道,“都是些许小误会,不值一哂” 刚才那场面李清仕走进来时又不是没看到,只是忙着柳轻侯的事情没顾上料理罢了。此刻见柳轻侯丝毫不以中午的怠慢为罪,且对自己执礼甚恭,言笑无碍,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也对这个新科状元郎印象极佳。 此事料理完毕本就该到另一件事了,二娘子这句话一出,他从刚才就一直憋着的那团火可算有了发泄的地处,当即肃脸一寒便将在场众人骂的是狗血淋头。 这些人不是他的晚辈就是他辖下县学中的学子,哪儿有一个敢炸刺的?无奈李清仕今天的火实在太大,骂的也太狠,这些自小就没怎么受过委屈的少爷小姐们终究有人扛不住了,爆出那玉表妹,说就是她说柳监察是商贾子弟才引发后来那些事的。 一人出言,多人附和。这下子李清仕所有的火力都被吸引到了身着银泥裙的玉表妹身上。 李清仕转过身去面寒如水的盯着她,“某早闻你好为长舌之事,但念在你年纪尚幼又是新婚就未曾出言管教,如今看来竟是害了你。罢了,你是小辈某也不与你多言。子不教父之过,汝父母公婆处某自会寻他们说话。” 就这么淡淡一句顿时让那玉表妹脸色剧变,就连场中其她那些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亦是噤若寒蝉。父母处说说也就罢了,公婆那里如何说得?这一说怕是在家中就再难直起腰了。 就这,李清仕犹自没有罢休,转过头去看着那呆若木鸡的玉表妹夫君厉声道:“修齐治平的道理你不懂?齐家都做不好还考什么科举?依某看你明年也不用赴礼部试了,不够丢人的” 一通雷霆把满院子侄尤其是那玉表妹夫妻收拾的落花流水之后,李清仕才觉得心气平顺了不少,看向柳轻侯笑道:“小儿辈们不争气,见笑了” 不管李清仕刚才说的告知公婆、不赴科举是真是假,他的姿态都做到了十足十,替柳轻侯找面子也找了个十足十。 以柳轻侯如今的心态哪里会真的在乎这些,刚才的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个闹剧罢了,此前说过不值一哂的话实是发自真心。当下也不在这上面再多言,扯着别的话头跟李清仕寒暄。 两人正说的热闹时,丫头李遇跑了过来,看着柳轻侯娇憨声道:“无花,小姐降生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那事我也准备好了” 李清仕见李遇这样子本待发怒,却被柳轻侯给拦住了,“今晚搅扰府上本就是为二娘子贺生辰,明府见谅,见笑!” 口中说着,一摆手,李遇顿时跑了出去。柳轻侯告罪过后将随手所携的尺八长萧取了出来。 四姓子弟规矩严,哪怕刚刚被骂的狗血淋头,此刻李清仕没先走他们就谁也不敢走,一时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柳轻侯手执长萧走到二娘子面前温言道:“马上就到了你的生辰吉时,某无长才,愿以一曲为贺” 这半天时间对于二娘子而言简直太跌宕起伏,前面的失望心碎有多深,现在的惊喜欢欣就有多猛烈。 无花他不仅来了,还准备了整个东都只此一袭的拂拂娇,这些犹自不足,最让二娘子心潮澎湃的是别人贺寿不过是个日子,他却连自己降生的时辰都记着。 数息之后萧音清越而起,二娘子方一入耳就听出这是“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曲子,这是夜梦遇仙的传奇。 二娘子看着正在面前执萧而奏的男子,真的感觉一颗心马上都要炸开,因为兴奋、幸福、感动、激动实在太多太多,而心又太小,实在是容纳不了。 萧曲将将演奏到一半时,柳轻侯趁着换气的间歇抬手向天上指了指。二娘子及同样不解其意的众人仰头去看的刹那,院落围墙外一声闷响中,二娘子头顶的夜空陡然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二娘子的生辰吉时到了! 烟花在唐代已经出现,只是时人一般都用在上元节,这都成了习惯。对于满院众人而言,这还是第一次在贺生辰上看见。 一朵之后又是一朵,闷响声沿着围墙外延续,二娘子头顶的璀璨绚烂便始终未曾消失。 耳边的萧音实在太曼妙,夜空中盛开的烟花也实在太美太绚烂璀璨,尤其是当二者相合时,仰头而观的二娘子已然彻底的痴了,适才心中要炸裂开的感觉也消失了。 因为她恍惚之间仿若又进入了梦中,对,是梦,一定是梦,若不是梦,世间焉能有如此完美到极致的美好,这是即便在梦中也是最美最美的梦啊。 这是过往两年多间十七个梦的延续与升华,在这样的幻梦中,我只愿长醉不复醒,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烟花映照的夜空下,流光溢彩的绚烂光华洒照在柳轻侯与李二娘子身上,执萧而奏的柳轻侯恍若春秋时乘龙而来的箫史,空谷幽竹,飘逸无双;身上拂拂娇在绚烂光华中颜色益发变幻万端的二娘子则如仙子弄玉,身姿绰约,夺目万方。 神仙眷侣,莫过于是! 似乎马上,就在下一刻他们便将乘龙跨凤而去,就此随着那绚烂的烟花消失在璀璨星河深处。 萧音袅袅作结时,夜空中的最后一朵烟花也在璀璨的绽放后渐次隐去。至此,柳轻侯为二娘子这个生辰吉时准备的所有礼物均已呈现完毕。 李清仕夫人低下头看看那些眼中犹自带着沉醉之色的侄男八女,再将目光投向神情间一片迷离的李二娘子后扯了扯自家官人的衣袖。 李清仕也是刚刚从夜空中收回目光,“嗯?” 夫人扬扬下巴颏示意道:“看看吧,今晚你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李清仕今晚大费心思的给二娘子贺生辰,一方面固然是心疼喜爱这个侄女儿,另一方面其实也存着想让她借此场合挑一个乘龙快婿的心思。毕竟以她的年纪来说,真是该成亲了。 但现在……李清仕一圈扫完,再看看侄女以及侄女身旁的柳轻侯,黯然叹了口气,“皓月当空,萤火又怎能与之争锋?想要二丫头看上别人,怕是没指望喽” 夫人点点头,“这些侄男们虽不至于就是萤火,但也委实与柳轻侯难以媲美。刚才官人与他寒暄时妾身倒也留心的仔细,此子无论容貌风仪及心境都是绝佳,更难得的是还有玲珑心思” 言至此处,夫人点了点二娘子身上的拂拂娇后又虚空指了指天上,“看看今晚吧,就不说二娘子,瞅瞅院中这些女孩儿们的神情就知道了。但凡任何一个女子经历过今夜这样美轮美奂的寿辰之后心里必定是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刚刚那萧曲,烟花,就是妾身也觉得委实是太美了” “说的什么浑话,若让小儿辈们听见看怎么笑你”李清仕吹了吹胡子,摇头道:“罢了罢了,谁生的女儿谁操心,我是管不了了,就让兄长头疼去吧” 二娘子的生辰之贺到这里已是再也难以为继。一方面固然是柳轻侯刚才的贺礼太过于惊艳,以至于惊艳过后就难免意兴阑珊,后面再怎么弄也不成了;另一方面则是小寿星二娘子明显心不在焉,一点要跟人说话的心思都没有,这还怎么弄? 柳轻侯有感于二娘子这一路上的用心,尤其是两次遇险时执意挡在他身前的举动想有所还报,正好碰上他生日就用心准备了这三样礼物。如今礼物都已送出,看着天黑也有好一会儿了,遂就在烟花结束后向主人李清仕夫妇告辞。 见他率先开了口,那些个全身难受,早就想走的侄男八女们顿时凑上来搭顺风车。李清仕哼了一声一摆手,这些人迅即做鸟兽散,只不过是在走之前不免要多看柳轻侯几眼,尤其是那些还未曾出阁,对未来有许多憧憬的女子更是看得仔细。 嫁人就嫁状元郎虽是不切实际,像他这般妙姿容美风仪也难,但至少总得像他一样知情识趣吧,今晚这样的贺生辰我也想要。 请示过李清仕,看过柳轻侯后,便是最后向小寿星辞别。男子们固然是黯然神伤,女子们则是满心的欣羡,这时再不会有人说到二娘子都已十八了还未出嫁之事,甚至心里想都不会想。 拂拂娇就穿在身上,方才萧音的曼妙与烟花的灿烂尤在眼前耳边,更关键的是送出如此佳礼的还是容貌风仪无一不妙的新科状元郎,一个女子在生辰时能得到如此梦幻的礼物,她还会需要通过嫁人来彰显自己的身价? 刚才的时间虽短,却已足以让这些女子们清楚明白的知道,二娘子依旧是那个从小就让她们欣羡却遥不可及,永远都只能仰望的二娘子。 虽然同属姻亲相连的大家族,但二娘子终究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啊。 几个帮闲的士子跟在最后,到柳轻侯面前时一脸的局促与尴尬,开口就是先致歉。 柳轻侯岂能跟他们计较?温言安慰后又很是勉励了他们几句。论年纪大家其实差不多,甚至比其中三人还要小,但他说这番话时的姿态却极明显的居高临下,然则不仅是李清仕没觉得异常,几个士子欢欣鼓舞,甚至柳轻侯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士林也好,官场也罢,真正决定高低的从来就不是年纪,不知不觉间柳轻侯也习惯了。科考出仕的改变就是这样润物无声,它会改变王缙,改变王昌龄,自然也会改变柳轻侯。 一时间曲终人散,柳轻侯再度求去,却被李清仕异常坚决的给挽留了,直言中午过于怠慢,今晚务必要在此歇宿一晚,态度坚决的简直有些霸蛮。 主人如此殷勤,还是二娘子的叔父及婶娘,这让柳轻侯如何再辞?当下也只能应了,并借李府仆役给借宿的客栈送了个信。 贺生辰结束的早,天色虽已黑定时间倒并不太晚,加之时令又是仍未出暑的六月,不会这么早就睡。夫人去给柳轻侯安排客舍,李清仕索性就在二娘子所居的小院中与之歇凉闲聊。 闲聊的内容先是京中一些人事更迭。譬如张燕公的彻底退休、崔隐甫回家奉养老母、宇文融出知魏州。 这个话题聊的差不多时,二娘子亲自带着丫头送过来一盘绿皮红瓤的西瓜。柳轻侯伸手取过一牙,入手处凉森森的,咬一口冰凉多汁透着心的爽,正是后世冰冻西瓜的感觉。 李清仕也取了一牙,刚一入口就笑指着二娘子道:“有井水泡着的你不拿,非要冰窖里镇着的,这心哪都长偏了” 二娘子依旧穿着拂拂娇,闻言娇俏如花的一笑道:“孝敬叔父不敢退而求其次” 这句话说得应景儿说得好,李清仕闻言大笑,柳轻侯亦笑。 笑完并将一牙瓜吃完,二娘子早亲手递了手巾把子过来,柳轻侯擦着手将话题转向了含嘉仓。 在之前吉温收集的关于漕运的资料里他已经知道含嘉仓始建于前隋的大业元年,修建之初就已是超大型的皇家粮仓,入唐之后尤其是高宗继位之后因还承接了漕粮的收纳转运业务,现在规模更是大的吓人。若京城的太仓不论,说一句它是天下第一仓都不过分。 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些,而是含嘉仓的人事变动。漕船入账是在含嘉仓,若有飘没也是在含嘉仓,乌七从长安送信后回禀说裴耀卿已经给洛阳快马送信,算算时间那信早该到了,也不知这边有动静没有。 “含嘉仓?他们素来与洛阳地方官场来往不多。我这儿倒还真没听到什么消息”边擦着手边说的李清仕撇了撇嘴,“他们是归属长安司农寺直接管辖的嘛,洛阳地方辖制不了他们,谁在乎?” 居然没消息?是真的没消息,还是李清仕也不知道?裴耀卿的信究竟送没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