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77 线索
临安府今日的天色有些暗淡，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一个书生微微的抬起头，抬头望了望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好在他的目的地也快到了，几步来到一间普通的民房之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呀？” “是我，李烨。”那书生回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这才轻声答道。 等他说完，那木门之中传来一阵门栓摩擦的声音，然后一个有些年纪但却依然妩媚动人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哎呦，我说今早怎么有喜鹊在叫呢！原来是李翰林要大驾光临了，可是让小女子这陋室蓬荜生辉呢！”那女人夸张的揽住李烨的胳膊，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 “轰隆……” 雷声炸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街边的排水渠不多时就被雨水灌得满满的……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个停歇。 忽然，那普通的木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就见之前进去的那位李烨骂骂咧咧的从中走了出来。 “骚蹄子！狐媚子！别以为老子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 “二百两就像堵我的嘴……没门！” “不就是个半掩门嘛有什么了不起！？还跟老子装什么贞洁烈怒……不就是嫌我官小嘛！你给我等着！” 那书生很快就走远了，而他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渐的被雨声掩盖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距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柴堆忽然动了动，起身站了起来……这人头上的斗笠绑满了树枝，身上的蓑衣也是编织着细柴，就这么身打扮往柴堆旁边一藏就算走到他身边去都看不出来！ 这人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露出了一张被冻得惨白的脸庞。 “嘿嘿，不枉我蹲点这么长时间……你可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其他人继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岗！” 说罢，这人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小巷，而那小巷之中也恢复了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人继续潜伏在这里。 蓑衣男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仙云台后院，在守卫处出示了一张带着奇怪符号的腰牌之后，就被让进了院中的一个小房间里。 还没等他擦干身上的雨水，一个年轻人忽然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主公！”蓑衣男见到那年轻人后立即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 “免礼免礼……还不快起来？我这里不兴跪拜礼。”肖恒连忙将地上跪着的蓑衣男扶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肖恒随手拽过个椅子坐下问道。 眼前这蓑衣男名叫白三水，因为一些原因自认为是肖恒的死士……当然了肖恒这边可没有什么死士不死士的，但人家就这么一根筋的认为的，肖恒也那他没什么办法。 此人就是肖恒在临安府的眼线头脑之一，准确来说眼前这位白三水基本上就掌管着肖恒在临安府内差不多一半左右的情报线。 “禀告主公，百通大娘那边终于有消息了！”白三水将他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肖恒讲了一遍。 “嗯，我们距离背后那人又进了一步。”肖恒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百通大娘最早是在肖恒刚刚来到临安府不久，与史进一家起了冲突之后才认识的。当时这位百通大娘受雇于史进来调查肖恒他们这边的事，而且各方面行事手段颇为缜密，很快就找到了肖恒的头上。 当肖恒对付完史进一家之后，这百通大娘却消失了，再没见到过这家伙。 对于肖恒来说，这种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威胁，而且肖恒与她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仇恨——毕竟她只是被人雇佣而已。所以既然她消失了那么就消失吧，肖恒也没过度在意这件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得知这位百通大娘的消息时，居然还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经过辗转了无数手的消息之后，肖恒终于知道了那天在沈园诗会的女眷中散播“仙女下凡”消息的人究竟是谁了——不错，就是这位百通大娘。 既然知道名号之后，她自然就变成了肖恒的重点监视对象。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此人似乎已经与她的上家失去了联系一样，每天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过着再平常不过的小日子，完全看不出任何有威胁的举动。 难道是错了吗？ 当然不是！ 这不，眼下这位百通大娘终于藏不住狐狸尾巴了…… 今天与着百通大娘见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坷涵的那位死对头，又被秦国城踢出交际圈的翰林编修李烨。 对于李烨来说，那百通大娘已经几次向他伸出橄榄枝了，甚至还有些色诱的暗示，然而当时的李烨成功的打进了秦国城的交际圈，自以为已经成为上流人物了，自然不会与这百通大娘产生什么瓜葛，更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小有姿色的女人就站到秦国城的对立面上去。 在大宋官场打混这么多年，若是连色之一字都躲不过去的话，那可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不过现在嘛……既然已经被踢出了秦国城的交际圈，那么去享受享受免费的美人，再狠狠的敲上一笔就算是个可以提上日程来的买卖了。 只可惜让李烨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耍了！只落了二百两银子的好处，却连半点腥味都没捞着！ 肖恒听完白三水的汇报之后，不由得大笑三声……这人李烨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兼没什么城府，而且还是个标准的忠于自己欲望的小人。 这种人看似聪明其实最傻的就是他——例如他都好不容易抱住了秦国城的大腿，正常来讲那就好好抱着呗，低调过活捞好处不香吗？非得搞事情，结果却落到这副田地…… 这人不光眼高手低，而且智力和修养上都还有些欠缺，而蜇人不仅记仇，甚至还盲目自大，所以落到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也是难免的了。 “嗯，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他，看看她到底会跟谁接触。”肖恒想了想，最终吩咐道。 “是！主公！”白三水应完，忽然迟疑起来，“不过那李烨……” “不用管他，会有人收拾他的。”肖恒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参与此事。 那李烨的确是个小人，而且是个挺惹人讨厌的角色。然而他的角色再小那也是个朝廷命官，还轮不到肖恒这个白身草民来制裁。 不过……在朝为官怎么可能没有敌人呢？有的时候就算什么都没做，只是坐上那个位置了那就已经树敌了——要知道那位置也是无数人在抢夺的，你坐下他就没得做，他坐下你就上不去。 这种关系到前途命运的争夺，往往一出现就是死敌……那么只要稍微给他的敌人扔出那么点武器，结果往往就会往顺着肖恒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 次日，正当李烨正谋划着怎么才能报复那个妖艳的贱女人时，忽然被上官叫了去。 “见过史大人。”李烨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堆其满脸的笑容问道：“不知大人找我可有何事吩咐？” “吩咐谈不上，就是商量点事情。”那史大人笑了笑，“李编修自上任以来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做人，真是我翰林院的榜样人物啊！” “不敢，不敢……”虽然被如此的夸奖，李烨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我有一点小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商量……”史大人亲切的拉住李烨的手，“……李编修有没有考虑过更进步一？” “更进一步？”李烨的心脏狂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难道……我这是要升官了？ 可这史大人为何选上我了呢？ 但尽管胸中藏着无数的疑问，可对于李烨来说说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靠着自己的实力打动了史大人，赢得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当，当然愿意！” 这不是馅儿饼砸到脑门上了吗？此时不赶紧定下来，那时间长了搞不好要被反悔了也说不定。 “哈哈哈，很好……”史大人高兴的拍了拍李烨的肩膀，“……但既然李编修你要高升了，那么这编修的差事也就别干了吧？” 此言一出，李烨顿时警惕起来。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编修为什么不能干了？ 要说这大宋的官位制度也是挺有趣的，其中分为“品级”和“差事”两部分。 所谓的品级指的就是几品官，而差事则指的是要做的活。 例如太子太保这就是个品级，而知府就是个差事，这从差事的名字就能看出来——“知府”就是“知某某府事”的意思，同理“知县”就是“知某某县事”的意思。 而大宋最奇葩的地方在于品级和差事并没有严格的一一对应关系。即便是七品芝麻官也能知一府、知一州，而三品大元也能滚去看堤修坝。 而翰林的编修呢，就是这么一份差事。 如果李烨的品级提升了当然就算是升官了，但一般来说升官之后不一定意味着差事也会变动。但现在那史大人一方面透露出要提拔自己的意思，同时又要停了自己的差事却不说给自己别的什么新差事……那么搞不好他就要变成只是空有品级而又没有差使了！ 只是空有品级没有差事的官员叫什么？那岂不就是后补官员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补进翰林院得了这么分差事的！现在若是让他回去等着不缺那他可怎么能干！？ 可眼前的史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直接驳了史大人的面子，只好委委屈屈的问道：“下官若是不做着编修……那做去做什么呢？” “以李兄之才，自有好地方去！”那史大人也有些不耐烦了，“李兄的意思呢？” “……” 自有好地方去……那就是没地方去了。 李烨看着脸色冷下来的史大人，心中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狠狠心一咬牙道：“史大人！请恕下官无理了！下官这编修做得好好的，可不想让给别人！” “哦，是吗？”那史大人嗤笑一声，“那你看看这个？” 说罢，史大人忽然扔过来一根卷轴。 李烨慢慢吞吞的展开它……可刚展开一半就一声尖叫将它扔到地上：“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李编修，今天你这位置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否则我这一本上去，可就不是夺官这种小事了……”史大人冷笑着转身就要走。 “史大人等等，等等！我，我不干了还不行嘛！？史大人……”李烨连忙追上去。 “哦？这样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史大人哼了一声，“那你明天就请辞吧？” “这……”李烨忽然发现连自己品级的事他都不提了，顿时有些着急了，“那我的品级……” “你还想着那事呢？！”史大人冷笑道，“那事……黄了！” “啊！？”李烨瘫倒在地。 “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呵呵，李编修，请吧，别耽误时间了。明日你若还没请辞，这份东西我可就保不准要交到哪去了！” “是……” 李烨咬牙接下了这一切。 他不懂，他不明白……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为什么会被人挖出来！？为什么偏偏落到了这史大人的手上！？ 直到现在李烨这才想起来，这史大人一只想要他的一个子侄补进翰林院，只可惜一直都没走通门路……上一次好不容易出了个名额却还被李烨补进来了。 难道说从那时候起史大人就开始收集他的黑料了！？ 才怪！ 那份材料当然不是史大人收集的，他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这份东西还是肖恒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得知的，然后派人到李烨的家乡打探了一番，最后买通了县官这才抄录了这么份材料……至于内容无非就是地主家那点事罢了——谋财害命、强买土地、勾结小吏逼死苦主一家等等。 如果放在本地，这都不算个事，比这过分的有得是！ 但如果放到了天子脚下被捅出来，李烨别说是编修的差事了，就连他的功名搞不好都会被夺走！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