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28 关麟归心
在敲定了设计图纸之后的这段时间，肖恒一方面带着学生们开始建造20比一的模型，而另一方面则让钢铁厂那边开始制造各种各样的标准尺件了。 由于箱形龙骨本身就是靠厚钢板拼接而成的，所以其实很容易标准化构建……秦府的钢铁厂可是至今为止都没停工的，一只在大量生产各种钢铁标准件，而其中各种型号的钢板一直都是消耗最高的，所以产能的分配上也是最高的。 此时钢铁厂那边的库房里，各种型号的钢板不说是堆积如山那也差不多了，等到这边图纸一确定，那些钢板很快就被拉出来加工成各种各样的标准尺寸零件，而使用这些零件去搭建龙骨的时候就简单得仿佛搭积木一样了。 而另一方面，船厂这边也忙碌了起来。 在肖恒当初收购了造船厂之后就有心想要提升造船能力，所以等造船厂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就立即命人开挖干船坞。 在肖恒的计划中，这干船坞的尺寸至少也要能建造一等战列舰，也就是风帆战舰时代最强的作战舰艇。 按照世界上最后一艘全木战列舰“胜利号”的尺寸来看，它长69.3米，宽15.8米，主桅杆更是高达62.5米！排水量有惊人的3500吨！ 这基本上就是目前已知的全木战舰的终极模样了，当然传说中长达148米、宽60米的宝船除外，毕竟宝船图纸都被烧没了，它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也已经变成了历史的谜团。 按照“胜利号”的尺寸标准，肖恒要求的干船坞至少要有80米长、25米宽、深度也要接近8米（胜利号最高吃水6.55米）！ 当这个要求提出来的时候，船厂的所有人都认为肖恒已经疯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干船坞可没有水闸这一说。人们能做的就是挖坑，然后在坑里造船，等到舰船造好之后就把隔着水的土堤挖开，让水灌进来…… 至于如何修理大船呢？那就把这个过程反过来，先是给大坑里灌满水，然后把船拉进去，再在船底下垫上木梁并将土墙隔水，最后再将坑底的水抽干。 所以这个时代的船坞说是船坞，但多半也只是个大坑罢了，比起后世的那种干船坞可是查得老远了。 不过肖恒目前他们使用的也只是个类似上面这种类型的“土坑”船坞。 毕竟水泥这种东西哪都用、哪都缺，想要用纯混凝土建造一个如此巨大的船坞，那工程量可不比建造临安大剧院小了，甚至在水泥用量上还要多出许多……在水泥产量跟不上的情况下，肖恒也只能将就着用这种“土坑”船坞了。 新式福船的模型很快就造好了，它本身就是使用了铁龙骨的结构，而且制造的时候周围一直有大师傅们帮忙，所以当这艘漂亮的“瘦福”船模型的细节可算得上是非常丰富，因为它基本上就是按照图纸进行等比例还原的。 这艘“瘦福”船模型造好之后长2.75米，宽0.5米，整体大小与普通的小舟差不多，但与用大块木头制成的小舟不同，这艘“瘦福”船用的可是强度低，尺寸又小的“雪糕棍”拼接而成的，就连最大的船钉也没大过大头针！ 在这样的情况下，造船厂的大师傅们都觉得这模型应该经不起折腾，可是在搬运模型的时候，这艘“瘦福”船模型的强度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它实在是太结实了！ 原本以为稍微磕碰就会散架，可事实证明这模型可是耐操得很！不仅不用轻拿轻放，一些小小的磕磕碰碰根本没办法破坏它的结构。 而接下来，这艘刚刚面世的模型就开始遭受了各种各样极端情况的折磨……例如抗压扭力、抗剪切力，防翻覆能力，抗冲击力，载重能力等等。 其中不少测试都是破坏性的，例如测试到最后肖恒甚至直接站了上去……当然这样疯狂的举动也只是踩坏了一些“雪糕棍”而已，里面的内部结构没有丝毫的损坏。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艘模型可是有着迷你铁龙骨的，虽然最厚的铁板也不过跟美工刀差不多……但这毕竟是纯钢的！在将钢片制造成箱型龙骨之后，它的抗压能力不比同样厚度的钢管差多少！ 当然进行了一系列实验之后，这艘模型最终也变得破破烂烂的，但好在肖恒他们也通过这艘模型得到了不少珍贵的数据资料，从而对设计图纸进行了最后的修改工作。 当最后的图纸作业完成之后，这艘“瘦福”船终于开始铺设龙骨了，然后钢铁厂的工人们狠狠的教育了一下造船厂的工人什么叫“效率！标准件加上熟练的铆装工人，整个龙骨的铺设过程也没超过3天时间！ 这就是工业化的魅力。 毕竟这条改进型福船还是小了些，只有区区55米长，而且由于它是整个铺设在地面上的缘故，所以施工难度甚至要比之前建造的“电梯间”还低一些。 等到钢铁厂来的铆装工人们离开的时候，整个造船厂的人都沸腾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效率的施工，一条长达50多米还带铁肋骨的箱形龙骨就这样铺设好了，着效率未免也太恐怖了点吧？ 当铁龙骨铺设完成之后，接下来就该造船厂的师傅们出马了。不过这并不达标肖恒和他的学生们就闲下来了。 造船厂的工人可从未建造过如此巨大的舰船，另外他们对于钢铁龙骨也颇为陌生。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 就像起楼房一样，最早工人们需要先打地基，然后一层楼二层楼这样一点一点的砌上去。而后来出现了框架结构，那么建造顺序就变成了打地基，然后起高楼，最后再一层一层的贴上砖或者干脆就贴上玻璃。 对于工人们来说这工作反而轻松了许多。 在造船厂这个道理也是一样的，以前工人们都用木头造船，什么地方要承力什么地方用什么结构都是需要思考的，而且绝大多数这种知识都被那些造船世家的人掌握着。 而现在好了，他们只要贴木板、打密封……剩下的就只有内部的装修了！这可比以前轻松太多了！ 所以这艘铁肋木壳船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 一日，关麟关船长带着最新一批的水手学员回来，而且他的大嘴鸟好也正好需要一些检修工作。 当初艘大嘴鸟号也是有着技术验证性质的，所以每次出航回来都需要进行彻底的检修和评估。 原本关麟一到船厂就跟着肖恒的学生们一起对大嘴鸟号进行体检，不过这一次他刚一上岸就发现了船坞中躺着的那个巨大的家伙。 “怎么样？漂亮吧？”肖恒去迎接关麟扑了个空，转念一想果然在船坞这边找到了他。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关麟喃喃的说，“只是……这未免也太纤细了些。” “纤细”一词放到长宽比不过5.5：1的船上似乎有些不恰当，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福船基本都是3：1、4：1的身材，此时关麟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样才开得快。”肖恒笑道。 “哦……”关麟老老实实的点头。 由于羡慕航海知识的缘故，所以关麟最近也开始上夜校了，而且据说成绩还不错，然而舰艇长宽比和速度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所学内容，所以肖恒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 “这艘船参考了福船的结构，不过内部使用的是箱式龙骨，强度上应该要比普通的福船高不少。另外帆形也准备使用三组配备辅助动力的改进型百慕大帆……” 肖恒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身边没动静了，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此时的关麟已经完全陷入到了这艘新船那漂亮的弧线之中了，仿佛恋爱了一般。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它的船长？”肖恒忽然问道。 “什么？我？”关麟微微一愣，“我行吗？” “为什么不行？”肖恒拍了拍关麟的肩膀道，“你可是我手下唯一一个拥有远洋经验的船长，不让你当这个船长让谁当？” “可是我……”关麟的后半句话说不出口了。 的确，他并不是肖恒的嫡系，而是来自关家。从小他是被关家收养的，由于本身比较出色的关系最后被关家家主收做义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那无数义子的其中之一罢了，在自己船员面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船长，但在真正的关氏家族的族人面前，他的地位依然与家仆无异。 在肖恒手下做事很愉快也很放松，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是只是一枚棋子这个事实。 关麟清楚的知道，他是且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试探肖恒并且收集情报的棋子。入了秦府这么长时间，关麟很清楚肖恒这个人有多么深不可测，所以自己的身份和关家背后的用意肖恒不可能不知道！但即便如此肖恒对待他却也没有任何的区别对待，这就让他非常有好感了……而现在，肖恒甚至提出让他做这艘大船的船长！ 要知道船长这种职业可跟其他的账房啊、小厮啊什么的不一样，船长可是要开着一艘价值不菲的大船出海的！在这个没有远程通信手段的时代，这船一出海就完全是船长说了算了！若是所托非人连船带货一起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般的小海商都是自己亲自出海，而且船上的船员也都是沾亲带故来的。稍微大一点的海商也基本都是宗族势力，当船长的必定是自家嫡系才会放心。 而像关家这样坐到了东海头把交椅的家族，尽管都将所有的船长收做义子了，但他们仍然无法放心，对于各个船长的部下也都特意安排了暗桩监视，至于家人什么的必须留在家族内部当做事实上的质子那都是基本操作。 虽然肖恒的船上必定都是肖恒的士兵和肖恒的学生，但至少他也没要求关麟把家人迁来不是吗？ “你有什么顾虑？关家吗？”肖恒淡淡的说，“我本人是无意于关家或者是蒲家为敌的，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发展自身。” “那发展起来呢？”关麟忽然问道。 “发展起来……就等着蒙元打来就撤退啊。”肖恒一本正经的说，“从海路撤退可是要比陆路方便不少呢，而且装载的人也更多些。” “……”关麟这还是第一次听闻肖恒要造船的目的，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劲的关麟开口问道：“可若只是撤离的话，公子只要雇船就好了啊！为何要费尽心机自己造船呢？” “因为自己造的船才能安装自己的武器，况且我也不习惯将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若是我们安排妇孺撤退的船只‘沉了’怎么办？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肖恒淡淡的说。 车船店脚牙里面的“船”虽然不是指关麟这样的船长，但关麟也清楚敢于在海上拼搏的人都是什么性子，若肖恒真的将偌大的身家通过别人的船来转移……不出事的概率真的不大。 “公子真的认为蒙元会南下吗？我听闻蒙元与大金乃是世仇这才……我大宋又没惹过他们。”关麟问道。 “你吃鱼吗？”肖恒忽然提了个怪异的问题。 “吃的……”关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海上生活的人哪有不吃鱼的？ “那鱼惹过你吗？”肖恒转过身来看着关麟的眼睛。 “……我懂了。”关麟叹了口气。 大海之上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 那些莫名其妙就被抢劫一空、甚至还被杀人灭口的海商又惹到了谁呢？ 一切都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从有人类的一天起，人类骨子里的弱肉强食就从未变过，丛林法则至始至终都是人类的生存法则。 只是当社会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吃与被吃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罢了。而当时间推移到了肖恒的时代，这“弱肉强食”的表现形式可就比大海上的弱肉强食温柔太多太多了。 “所以，你的答案呢？”肖恒正色问道。 关麟沉默了许久，忽然单膝跪倒在地：“……愿为肖公子效死！” “欢迎。”肖恒满意的笑道。 关麟是个聪明人，而与聪明人的对话就是如此的舒心——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到肖恒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所以从今天开始世上少了一个关家的探子，多了一个秦家的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