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41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益州城是秦荐的府衙所在地，也是秦府在川蜀的基本盘。当初秦府开始搬迁工厂的时候，新工厂最重要的选址原则就是一定要在益州城附近。 考虑到目前工厂仍然需要大规模的水车提供动力缘故，所以最终选择的地点在正南江的上游，距离益州城稍微远了点，大概有二十五公里。 这个距离骑马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坐煤气车的话也要一个小时左右。 等以后公路建起来了，这段路程坐煤气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既然工厂选在了正南江畔，那么新秦家村当然也要建在工厂周围。 从临安拆卸下来的发电设备在这里被重新组装起来，借着工厂水车提供的动力，供电系统算是重新建起来了……而有了电之后，各方面条件倒是与临安城外的秦家村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随着建设不断的推进，秦家村这边的附属设施也开始不断地完善。 带沉淀池的自来水厂、早晚提供开水的锅炉房、锅炉房旁边的大浴室、生活区集中处理的污水处理厂…… 除了化学实验室附属的硝化工厂搬走了之外，其他的学校、实验室、钢铁厂、水泥厂、砖窑厂等等，都在秦家村周边重新建立起来了，而且其规模甚至还要比临安府时期更大了一些。 工厂集群再加上秦家村，已经有了小城市的雏形。而这个小城市的基础设施和附属设施，可以说即便是曾经的临安府也是无法比拟的。 但以秦家村的那点人来说，根本撑不起一座城市，所以这里也仅仅只能称之为城市的雏形。 而将这里真正变成一座城市的，是从全国各地涌入川蜀的难民。 最初的难民营点就设在秦家村对岸的滩涂上。 之所以要隔着一条河，除了方便管理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安全问题。 毕竟难民涌入的时候也没办法进行太仔细地甄别、筛选，所以其中必定夹杂了一定数量的暴民与不法分子，万一这些人对村民甚至对学生作出了什么伤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肖恒之所以吸收这些难民是为了补充劳动力，但十个百个劳动力也比不上一个学生，因为他们代表着秦府的未来！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肖恒这才让难民营设在了对岸，并且派遣了荷枪实弹的部队来看管他们。 这些部队基本都是从秦家村出来的老兵，让他们过来一方面是因为都见过血，处理问题不会手软。而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回家休息休息。 除了这些压场子的老兵之外，肖恒还专门调集了不少靖安社的老流氓来这边维持治安——毕竟对于如何与这个时代的百姓打交道他们才是专业的。 除了安保上的高投入之外，难民营这边的制度也跟俘虏营那边差不多。 秦府将根据难民们从事的工作的不同，将其划分为不同等级，等级越高伙食越好，而不主动工作的只有最低限额的米粥吃。 说起难民营，印象中基本都会跟脏乱差沾边，如果再加上严酷的制度，似乎令人很容易联想到集中营一类的东西。 但事实上这里虽然管控很严格，但却并不存在所谓高压管控，群众们也没觉得受到什么压迫。 等级制度再加上明确且并不算难的升级条件，潜台词很清楚——只要安安分分好好干活就能有好日子过。 虽然身为难民，但难民营中的氛围却并不压抑。甚至相反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满怀希望。 至于为什么如此，那就是肖恒将难民营设在秦家村对岸的另一个高明之处了。 难民营这边虽然管控很严格，但却并不宵禁，所以每到晚上隔着河水和营地的围栏，很清楚地就能看到对岸的灯火。 整齐的房屋、干净的道路、明亮的路灯……行走其中的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提着各色的食物，孩子们玩着各种各样新奇的没见过的玩具。 虽说千人千面，但在对岸的城市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颜。 在临安尚未被战火波及的时候，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当然是临安。 比起临安，河对岸的城市当然有所不如。但临安的繁华却是属于士大夫的、属于有钱人的，而这里的繁华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属于每一个普通百姓的。 这就是肖恒将难民营放在对岸的原因。 因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的，只要努努力就可以实现的梦想——只要努力工作，积累到足够的工分，就能在对岸那个繁华的城市里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份也将不再是难民，而是可以享受秦府所有福利待遇的市民。 那时候他们将会有报酬丰厚的工作、子女会有免费的教育、老人会有社区福利院帮忙照顾……也正是因为如此光明的未来，难民营这边的人才会如此的努力工作。 在这，除了全靠吃救济的老弱病残之外，每一个难民都尽力发挥着自己的价值，并期待着幸福美好的生活早日到来。 …… 夜。 江水滔滔南去。 江那一边是灯火辉煌的秦家村，远方隐隐传来的机械轰鸣声是正在加班生产的球磨机。 河风有些冷，却吹不散聚集在河畔的人。 难民营靠近河畔的围栏后面站满了人，有的甚至一家老小都站在这里，满含期颐地望着对岸的灯火。 夜晚观灯已经是难民营中的保留节目了，许多人在劳累了一天之后，仍然不顾疲倦的在这站上半个小时，看看远方的灯火给自己打气。 而秦府这边的管理也很灵活，不仅给这边加了路灯、长椅，还适当的准备了一些火堆，上面烧着红糖姜茶，每人都能凭工号免费领一杯。 这里的路灯并非电灯，而是老式的煤油灯。 由于秦府目前既没有塑料又没有橡胶的缘故，这电缆的绝缘外皮仍然使用的是焦油布，防水性能应付应付雨水还行，若是整根泡到水里……那根电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尽管煤油灯的成本要比电灯高得多，但民营这边也只能点煤油灯了。 路灯下的茶摊上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又有两个半大小子走了过来。 “18253，18254，谢谢。”其中一位长相俊秀的半大小子说道。 “秦和、秦平是吧？过来签字。” 茶博士拿出182标号的本本，找到了两人的名字之后在后面盖了章，然后请两人签字。 等两人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签字之后，茶博士递过来两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两杯姜茶拿好，喝完记得回来还杯子。” “好的，谢谢。”名叫秦平的小胖子满脸堆笑。 两个半大小子端着茶杯，找了个无人的长椅坐下。 煤油路灯很明亮，但再怎么明亮也比不上对岸的电灯。 热腾腾的姜茶驱走了寒冷，也让两人的心情平静下来。 “狗子哥……”小胖子有些犹豫的看着身旁那俊美的少年。 “嗯。”俊美少年目光望着对岸的灯火，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小胖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对岸喝姜茶。 “刚刚想说什么？”俊美少年似乎回过神来了，扭头看着小胖子问道。 “没，没什么。”小胖子耸耸肩，口气很无所谓……但当他转过头去，在俊美少年看不到的地方，表情却变得纠结起来。 “咱们兄弟三人从皇宫里一路逃出来，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俊美少年看着小胖子的后脑勺，不由洒脱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道： “说吧，不说我也差不多猜到了。” “我……我快攒够积分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小胖子壮着胆子问道。 “你不是快攒够了，是已经攒够了。”俊美少年依然一副淡定的样子。 “咳咳咳……狗子哥，你咋知道的？”小胖子目瞪口呆。 “之前就觉得你吞吞吐吐的……你本身就是太医院出来的，干的也是高级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攒够了，我白天的时候就去人事部问了一下，结果你还真够了……” 俊美少年安慰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有耐心憋着这么长时间都不说的……咱们可是好兄弟，我是不会嫉妒你的放心吧。” “狗子哥。”小胖子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小狗子道，“其实我的积分很多了，差不多能带你走了，只要你也……” “不用了，你知道我的想法。”俊美少年坚决地回绝了。 “你想参军。”小胖子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先出去吧，等到了对岸就好好学习……等明年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差不多也能转正了，到时候我写信给你。”俊美少年说道。 “……”小胖子沉默不语。 “秦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兄弟二人各有志向……等过了今天，咱们就各奔东西吧。”俊美少年举起了姜茶，“祝你成为一代圣手。” “那……也祝你成为一代舰长吧。”小胖子也举起杯子。 两人目光相对，都发现对方的变化很大。 这种变化并不只是外表上的。 这段时间来吃得饱穿得暖，又有一定的锻炼，两人的皮肤都变白了些，也胖了些，最重要的是也都长高了不少。已经不太像之前的半大小子了，而是有了些少年样。 但两人的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到当初从临安死里逃生时的模样。 “干杯。”俊美的小太监杯子向前。 “干杯。”小胖子的杯子与小太监的碰在了一起，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狗子哥。” “嗯？” “当初，我和……选择跟你一起跑，真的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了。谢谢你带我来了秦府。” “这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小太监笑道，“也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我可是个文盲的，没有你识字我俩也走不到今天。” “你可不是文盲，你数学成绩比我都好！” “还好吧，你就是懒了点。” “喂！” “哈哈哈……” “……” …… 第二天凌晨，小胖子背着全身的行李，带着小学徒的骨灰瓶，与无数攒够了工分的难民一起踏上了去往新生活的渡轮。 而站在岸边的小太监挥手告别了同伴之后，转身找上了一名巡逻的士兵。 “你好，我找内务府的负责人……我有韩子青的推荐信。”给自己起名为秦和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有些发皱了的纸。 “内务府？韩子青？”那巡逻的士兵微微一愣，正色看了小太监一眼。 由于这边都是老兵的关系，韩子青是谁他们当然清楚，甚至这位巡逻队士兵还曾与韩子青称兄道弟……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俊秀的少年居然声称自己认识韩子青？可看上去却又不像是假的。 “你跟我来。” 巡逻士兵想了想，跟同伴说了一声，就带着小太监去了巡逻站。这里不仅是给巡逻士兵休息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有短距离无线电，能与河对岸的警卫处直接通话。 小太监罚站似的站在巡逻站外。 一般被带来这里的，都是犯了错误不守规矩的人。 可小太监那俊秀的外表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闹事的人，所以倒是吸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你跟我来，有人想见你。”巡逻士兵匆匆的从巡逻站中出来，带着小太监单独坐上一艘渡轮。到了对岸之后又上了一辆公共煤气车，然后又是坐着公交车一路来到了钢铁厂的保卫处…… “高处长，这就是你要见的人。”巡逻士兵敬礼道。 “好的，辛苦了。”高处长签了字，然后带着点讶异的目光看着小太监。 等送走了士兵之后，高处长带着小太监进了办公室，这才伸手道：“韩子青的信给我吧。” “给。”小太监乖乖地递了过去。 “你……倒是也忍得住。”高处长只是随便看了一眼那封信，却并未仔细阅读。 这封信只是个信物，起到关键作用的是张岚的命令，至于韩子青……他并没有足够的能量影响内务府，就更不用提军队了。 至于高处长说“忍得住”的这件事，还是因为韩子青早为了这个小太监的事跟肖恒打招呼了，而肖恒也早就吩咐张岚来处理这个问题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在小太监这边拖了这么久。 “……”小太监默然无语。 “没想到你倒是挺讲义气的，居然连提都不提……也是，秦平可没你这么多心眼，没你照料着倒也容易吃亏。”高处长笑道。 “你……都知道了！？”小太监大吃一惊。 “不然呢？你当我们内务府是吃素的？”高处长挑了挑眉毛，随后起身拿了几份文件签名盖章，忙完了之后道：“跟我来吧……” “……去哪？” “去海军招募处。” “啊！？那个……没别的手续了吗？”小太监大吃一惊。 “当然有，我们现在已经很少从难民里直接吸收军人了，除非过得了政审。”高处长晃了晃手中的纸，“而你的政审，早就结束了。” “……” 内务府这种强力部门，想要调查点什么人那可真是太方便了……况且小太监在难民营里这么长时间，在完全不知道有人观察的情况下拿到的可都是第一手的可信资料。 可以说高处长早在小太监来之前就知道他差不多要来了…… 虽然这句话有些拗口，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走吧，还等什么呢？未来的舰长大人？”高处长打趣道。 “是！” 小太监站得笔直，敬了个不那么保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