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决裂
自那天对话之后,郝启又回到了他的日常之中,那就是上学,打拳,吃饭,睡觉…… 眼看着罗汉拳的熟练度越来越接近极之境,郝启的心里也越发的忐忑,毕竟这真是关系到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转折,未来是什么样,到底是可以完满他的梦想,还是脚踏实地的平凡生活,都在罗汉拳到达极的那一刻揭晓,这由不得他能够静心。 “你的心乱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苏诗烟皱着眉头说道。 郝启喘了口气,他看了看天色,现在约莫下午三点多左右,虽然还可以继续练拳,不过今天的底线五千拳已经完成,而且他的心确实乱了,所以就干脆早些结束吧,不然像刚才最后的那些拳一样,连一点空挥经验都没有,纯属浪费体力啊。 苏诗烟看到郝启在那里收拾行装,她皱着眉头看向了郝启在巨树上所打出的拳印,特别是最后几拳的拳印,突然间,她就对郝启说道:“看剑。” 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光照,仿佛闪电,郝启眼中就只看到这光,下一霎那,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平常,依然还是那个安静的长发少女,她依然只是拿着佩剑,佩剑并未出窍,而且长发少女离他依然有十步以上的距离。 “刚才……你拔剑了?”郝启诧异的问道。 苏诗烟并未回答,而是认真的看着郝启说道:“我认识你的这段日子,你所打出的每一拳都带着诚意,每一拳都仿佛在询问自己最真诚的内心一样,这也是我看好你的原因,诚于武之人,武也必然会诚于他,这是我奶奶,一名内力强者在我很小的时候,启迪我武功时所告诉我的话,她要我诚于我的武,诚于我的剑,诚于我的心,所以我年龄比你还小半岁,但是我已经将一门三流剑法练到极之境的原因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监督你,让你跟我学武的原因,我相信你也是同样的人,但是今天我很失望,我看不到你的诚意,你……在侮辱你苦练九年的武功吗!?” 苏诗烟这话说得很严厉了,而郝启却是默然不语,事实上,他的做法与想法却是和苏诗烟的猜测截然不同,有几个方面,一个就是如果他不认真,或者如苏诗烟所说的带着全心全意的去空挥,那么系统就不会计算空挥经验,这在九年多前早就被他验证了无数次了,所以他怎么敢不全心全意的去空挥? 另一个,则是在于他的毫无选择,从九年多穿越到孤儿院里,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前途与未来时,他的唯一选择就是他所附带的金手指,这个系统就是他的全部未来,他又怎么敢不诚心于此? 不过苏诗烟所说的话是好意,而且诚于武确实是作为武者最重要的态度,他虽然有系统,但是系统绝非万能,至少他的系统绝非万能,所以他也必须要有这样的精神才对,今天确实是他错了。 “谨受教。”郝启认真的抱拳说道。 苏诗烟看着郝启认真的眼神,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她转身就向不远处走去,而郝启则自然而然的跟随在了他身后,两个人一路走来,向着宿舍方向而去,走不到片刻,苏诗烟忽然问道:“刚才你是想到了什么?19岁生日的事情吗?” 郝启曾经告诉了苏诗烟,在他19岁生日那天会有最重要的变化,他的未来人生的道路将会在那一天选择。 苏诗烟其实早就将郝启祖宗十八代都给查了一个遍,毕竟她是世家嫡系,而且是嫡系中的嫡系,再加上苏家可是千山帝国最强世家之一,那怕是在蓝影共和国,她也能够使用许多家族带来的便利,而人脉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要查出郝启这样毫无背景的人的家世来历,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虽说并没有打算传授郝启家族的武功,这个方面她自己也没有权力去传授,但是她是真的看好郝启这个人,这是一个非常少见的真武者,虽然现在只练一套不入流拳法,但只要改练别的武功,以他的心性天赋,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有不小可能成为内力强者,而一个内力强者所代表的意义,对于她这样的世家子弟真是再明白不过了,所以不管是欣赏也好,还是为了结个善缘也好,了解郝启的心性,了解郝启的家世,了解郝启的过往,都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苏诗烟自然知道,郝启是一个孤儿,他的身世一切正常,而且这种不入流的垃圾拳法,确实也只有孤儿才可能一练就是九年多,不过他有一个同样是孤儿出生的姐姐,或者说是认的姐姐,那个姐姐目前是蓝影共和国,首都李家的嫡长子李潘成的未婚妻。 这中间的一些事情就可以想象得到了,情报里提到,他姐姐薛娜对他很是关心照顾,确实是有姐弟之情,所以一直要让他进入军队,而且是李潘成所掌管的那只部队里,这分明就是想要让郝启以李家妻族势力的身份参与到李家家族事务中去,不过一直以来都被郝启给拒绝了而已。 苏诗烟甚至已经知道,在一个多月前,薛娜与李潘成回首都圈后,特意来大学里找过郝启,就是她服下玉肌丹的那一天晚上,甚至郝启还与薛娜动过手,这些都是郝启亲口说出来的事,所以郝启将一套拳法练至大成境界的事情肯定是隐瞒不住,如此一来,那怕薛娜是平民出身,不懂这些,但是李潘成肯定是懂的了,他只要不是白痴,就绝对会招揽郝启。 妻弟,性格不错,心性不错,练武天赋更不错,最关键的还是一个真武者,这简直就是一块还没有被打磨出来的璞玉,这样一个不必担心忠诚问题,又没有什么家族过往的牵扯,未来最低成就都是准内力强者的人,对于李家的助力真是太大太大了,未来成为李家的外姓供奉简直都是一定的,甚至听说李家是阴盛阳衰,李潘成开始有好几个妹妹,只要郝启点头答应招揽的话,甚至成为李家自己人都是可以看到的未来…… 苏诗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郝启的纠结,他十九岁生日估计就要答复李家的招揽,这确实是他未来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点啊。 郝启听到了询问,他点点头道:“嗯,关于我十九岁生日时的变化……说实话,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苏诗烟似乎若无其事的问道:“是你将要选择的未来道路吗?” “不,不是这个。”郝启却是摇头否认道:“我有自己选择的未来,我有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从未为此迷茫过,我梦想着如此,只是……你也知道,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你的想法多高尚,你的梦想多逍遥而就此改变,我也只是一个俗人,若是在我十九岁那年,我的道路,我的想法,我自己选择的未来走不通的话,那么我也必然只能够向这个现实低头,从此脚踏实地了。” 苏诗烟虽然有些没听懂,比如郝启自己选择的道路是什么,不过大体上她还是明白的,只是心里有些遗憾,毕竟郝启这么一个人才,她也动了招揽之心,若是他能够随她回苏家,想来苏家也不会亏待于他,说不定,和李家的选择差不多,苏家也不是没有嫡女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诗烟脸上微微一红,连忙转过头去,片刻后才说道:“很遗憾,你的生日我恐怕没法来参加了,因为某些情况,我在你生日前后估计要离开一个星期左右,所以,等我回来时,再将你选择的未来告诉我吧。” 郝启有些诧异,不过也有些了然,他也知道苏诗烟是世家嫡女,估计这就是世家子弟的烦恼吧,虽然获得了比普通人高得多的起点,但同时也失去了某些自由,所以他了然的说道:“那你去忙你的事吧,无论我生日时有什么样的选择,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首都圈,所以等你回来后,也可以在校园看到我才对。” 接下来,两人都没了谈兴,就在彼此宿舍前分了手,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两人依然是一个指导,一个练习,在这校园里过着平常的日子。 而离郝启生日还有剩余一个月不到时,郝启又依照平常的时间去到了那处快餐店前,等待林熊拿钱给他,虽说有了苏诗烟的加餐,但是最近他加大了训练速度,在生日前一两天左右就可以完成罗汉拳的到极层次,所以钱财消耗得也大了许多,不过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二十天左右了,之后无论他选择了那条道路,林熊都可以沾上他的光,他也总算可以开始反哺自家兄弟。 不过今天很奇怪,他等待了一个下午,比平时的时间多了几个小时,林熊却始终未至,这让他心生警觉,也开始担心了起来,就怕林熊混黑时出了什么意外,那怕他只是最底层的小混混,但是真有了意外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就在郝启打算去到林熊经常混的那几条混乱街区去查探寻找时,一个同样的混混来到了快餐店门口,递给了郝启一个信封和几句话,信封里大约是以往一半的钱,那几句话则是林熊最近不方便,就暂时不要见面了。 郝启顿时大惊,他有些不知所措,连连询问这个小混混,也就得到了这是林熊亲口所说的信息,别的一切信息都无,这就更让郝启心里担心与疑惑了。 他与林熊是什么样的交情?怎么可能就这简单的话语就打发他? 况且林熊供养了他这么些年,若是嫌弃他白吃饭拖累的话,那么早就已经嫌弃了,也断不可能在他明说了十九岁选择未来的前二十来天就翻脸,这说不过去啊! 郝启在快餐厅里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而且担心是不是林熊摊上了什么大事,怕连累了他,所以就干脆装着和他关系不好,以此来保护他呢? 不管怎么样,郝启都是放心不下,所以就干脆不回学校,而是坐车去到了那几条混乱街区,然后寻找着林熊的踪迹,毕竟他也来这里找过林熊,也知道林熊的几个手下,在寻找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林熊的其中一个手下,跟踪着他,又找到了林熊的另一个手下…… 反正郝启就这样耽搁了一整夜,终于在天明时分找到了林熊的所在,那是一家普通的民居,不过是混乱街区里的民居,所以墙外都是一些奇怪的喷彩图案什么的,周围也都是一些瘾君子或者小偷妓女什么的。 这个世界的社会水准,大约是地球上二十世纪初期层次,而这个初期层次的社会福利可是相当糟糕的时期,想想那时候的伦敦旧街区,或者上海滩那里的混乱就知道了,而这个地方也正是如此,事实上,一路走来,郝启就已经遭遇到了数次抢劫与袭击,当然了,抢劫与袭击的人都是一些普通人,所以对他根本不具备威胁,他也是能逃就逃,避免在这里引起大麻烦。 郝启就在林熊所在的民居下左右张望,此刻正是凌晨时分,周围人少,他就干脆攀墙而上,罗汉拳锻炼的小臂与腿部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场,让他的攀墙行动很顺利,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攀墙到了林熊所在房间的窗口外,就在那里仔细偷听了起来。 房间里传来了男女之声,而且还是那种时候的声音,这让郝启很是尴尬,不过他心有疑惑,所以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依然静静待在那里,就这样听了半响墙角,房内的男女之声终于停了下来,接着就是点火的声音与吸烟的声音,还有就是男女亲热的话语,听声音,确实是林熊无疑。 这些情话郝启也不入耳,只是静待在墙上窗边,又隔了许久,房间里梳洗的,铺床的各种声音都有,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那些内容。 “大爷,不要紧吧?今天你没去见你兄弟,你不是说他前途远大,就这样冷落了,万一关系变糟了怎么办?”女声忽然问道。 林熊的声音则回答道:“嘿,前途远大,如果他跟了大姐头去军队,加入了李家,那才是真的前途远大,不然呢?难道他还真能够靠那套不入流的垃圾拳法成为内力强者?那内力强者也未免太不值价了吧?你可是不知道,前不久,李家大公子可是亲口招揽了他,而且还要把一本一流高层的武功传授给他,你知道怎么的?他居然拒绝了?还有这样的傻子?” “啊?一流武功?还是高层的?”女子惊呼着道:“如果是我,那卖身也得答应啊。” “哈哈哈,说得你好像什么时候没卖身一样。”林熊调侃的说道。 女子娇嗔了几句,这才继续问道:”那接下里怎么了?大爷是因为他拒绝了才不去见他吗?” 林熊的声音继续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本来看他前途远大,这些年一直供奉着他,把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可是他这次若是拒绝了,估计也就真绝了未来的路了,那我还这样供奉他,我就是真的白痴了。” 女子又奇怪的问道:“可是大爷,你以前不也说过,他和你是过命的交情吗?是兄弟吗?” “哈哈哈,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好不好!你难道是第一天出来混?你见过这几条街上,有那个讲义气的是活得久的?以前或许我真是拿他当过命交情,但是这么多年的供奉,再怎么大的交情也淡了,再怎么大的恩情也还了,人心啊,都是会变的,我在这里混了这么久,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咯。” 女子连连说是,却又奇怪的问道:“但是大爷,万一他在十九岁生日时就答应了李家的招揽了呢?你这样对他,就不怕到时候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林熊却是哈哈大笑着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太了解他了,而且我是出来混,在这大染缸里变了心底,但他就相当于从未出过社会,见过市面的武痴宅男,我太了解他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了过去,不必担心他多想什么,到时候真答应了,估计我也可以平步青云了吧,哈哈哈……” 郝启默默的离开了,回校园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心里说不明是什么感觉,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更不是绝望,如果真的非要说的话,估计就是悲凉吧,一种对于现实侵染了理想的悲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郝启默默念着这一段曾经在地球上看过的诗,心里对于林熊的想法却是有了些肯定,毕竟这么多年的白白供奉,而且是完全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只有一个把一套垃圾不入流拳法练到大成的所谓天赋而已,这足以让任何投资者抛弃他,那怕是所谓的兄弟…… 而且混黑确实是大染缸,那怕林熊混黑前确实是拿他当兄弟,但是在见过这个世道的黑暗,肮脏,人与人的而虑我诈之后,林熊还能够供奉他这么多年,那怕是看到他未来的成就的份上,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林熊到最后也没害他,只是看不到未来发达的希望,很现实的决定放弃了而已。 “恩情就是恩情,这些年的供奉,就换以后你的富贵吧……”郝启心里有了这样的一个决定,心中渐渐平静了,带着那份对现实冰冷的悲凉,回去了大学校园…… 另一边,当郝启离开街道许久之后,房间里的林熊接到了小弟的回报,郝启已经离去,他这才停止了床上女子的扯淡,开始一颗一颗的抽烟。 那女子看着林熊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就从背后抱住了林熊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非要演这么一处,难道连我都不能告诉一下吗?” 林熊勉强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床底拿出了一封信来,信里是一叠钱,他将这封信递给了女子道:“你不算我的女人,我也不是你的男人,我们……都算是挣扎求存的人罢了,不过你和我也算是有了一些情,这些钱你拿着,这些日子不要再来见我,也不要把这场演的戏告诉别人,切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来见我,最好这些日子在你姐妹那里多说些我的坏话,多说说别的恩客什么的……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女子毕竟也经历过许多事情,她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语吃一样的问道:“是,是要出什么大事吗,是不是,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回答我啊。” “滚!” 林熊没有回答,只是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女子的脸上,把女子脸上打得都红肿了起来,嘴角都流血了,一下子就把女子给打愣住了,林熊眼角一阵抽搐,终于抱了女子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记得我的吩咐,还有……可能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了,忘记我吧,找个农村的好男人嫁了吧,这个世道,不适合你这样的追梦女孩,城市里,首都里,没有你期望的上流社会的梦,那不是我们这些底层人该想的……别了,小茜。” 话音落时,他又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女子另一边脸上,同时大声吼道:“你他妈还敢养小白脸!?信不信老子废了你?也不问问我林熊在这里是谁?你居然敢养小白脸?!妈的,老子都只是****,还敢有人占我的便宜!?” 就这样,声音极大,打闹极大,让屋外的林熊小弟们都赶了过来,不过这女子也是更上面老大手下的鸡,所以他们也只能够在这里劝着,好不容易才把林熊给劝了下来,然后那女子边骂边哭哭啼啼的走了,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那女子的哭,不是那种嚎哭与假哭,而是真正的伤心的哭…… 林熊很聪明,林熊很敏锐,郝启就评价过他,他是类似于海船上的老鼠,在船沉之前,他必然是最早知晓,并且最早离船的,所以他换过好几个老大,在这里他算是如鱼得水,只是……若不仅仅只是沉船,而是连大海都怒了的海啸呢…… 那已经逃无可逃的这只老鼠,又会怎么样呢…… 怎么样…… 就是现在这样…… 林熊坐在床头,一颗一颗烟不停,眼角的泪水,一颗一颗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