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唇亡齿寒
曾几何时，李维也妄图探索人性的深度，但到最后，也只是见识到了人性的浅薄。 人总是理所当然的把感情曲解得复杂，人工打造的东西都是脆弱的，例如人世一切之爱，正因脆弱才用仁义道德建立起层层防御，但仍旧弱不禁风。 只有天性永恒不变，固若顽石，在自然的力量下，肉体的欲望，摧枯拉朽。 他并不在意，并不在意他人得为自己的利益付出多大的牺牲，再说，婊子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不是么？ 正如世界解放联合阵线没有丝毫征兆的突然袭击，这喧闹海港的大雨也是说下就下。 在前往寻找酒托的道路中，没有谁孱弱到需要使用雨伞。 三人行走于人流伞群之中，浑身被淋得浇湿，不似其他，拥有归宿的人们。 在雨幕中闪烁着的模糊霓虹，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之地，如同漩涡，绞扯着人的灵魂。 “总感觉……堕落了。” 摩根唐突说着，如是认为，比起曾经，银翼冒险团似乎开始变味了，尽管人还是一样的人，所做的事也是一样的事，只是层次不同了而已，即使他知道，这是崛起必要的代价。 “堕落了么？” 李维轻抚着眼睛上的可怕划痕，自己必须完全割舍掉过去，曾经那些为之赌上性命的意志，如今看来也是如此幼稚，不死之身又能怎样，很多事物单靠蛮力是完全无用的，有一种力量完全凌驾于蛮力之上，残酷到像太阳一样无法直视，那即是人心。 很美好不是么，如今的处境，女人，金钱，权力，自己哪样都不缺，唯一要做的只是，逐渐累积。尽管自己辜负了亡者的遗愿，但那种事，谁又能做到呢？究其根本，自己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凡人，其次才是，不死之身。 胸腔里的痛苦风箱不再呼啸，李维骤然释怀起来。 “不必在意，随口说的而已，比起这个，这段时间你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过还好，你回来了，就在刚才。” 摩根清楚李维，他绝不会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他很清醒，能清醒的认识到失败，那种眸子里流溢出的希望之光，实在不像是他，想必冷静下来了吧，对于某件事的冲动，某件艰难到不可能完成的事，或许是女人，或许是复仇，但又有谁知道呢？李维从不曾提起。 “是么？那真是太great了。” 李维随意敷衍着。 “到了。” 西蒙开口说着。 和其他的酒馆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抒情悠扬的音乐，别有用心的男女，唯一的区别在于，李维进入了这里。 三人被雨水淋得浇湿，湿漉漉的走向吧台坐了下来，所经之处滴满了水渍，这里的装潢风格是走的复古巴洛克那一套，古典的实木陈设，没有任何现代元素，除了一些魔能设施外。 没有谁对这张脸感到陌生，只是自觉的远离开来，不想触上什么霉头，或是觉得太过扫兴，陆续离开了酒馆。 本来生意还不错的样子，眨眼间冷清下来， 李维像是瘟神一样，赶走所有软弱的人，还能留下的人，不是无处可去，就是只对酒本身感兴趣，或是发展到了最后阶段。 年轻的酒保与几个调酒师自认无法处理这局面，唯有一个离得最近的女性调酒师，在他人目光的逼迫下，硬着头皮问几人要喝点什么。 摩根示意随便什么都好，李维也完全无所谓，和摩根一样就行。 “把老板娘叫出来吧，我们有事找她。” 西蒙直言不讳。 “可是……她不在……” 女调酒师认为她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自己可不想被开除之类的，只能尝试着应付过去。 “说是西蒙找她。” 女调酒师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西蒙知道她在这里。 酒吧里一个见过西蒙的人像女性调酒师点了点头，示意西蒙和老板娘的确认识。 “噢噢……好吧，我看她回来没有。” 女调酒师上了两杯酒之后，匆忙的离开了。 约莫五分钟后。 出乎李维意料的是，本以为老板娘再不济也是个精致的女人，虽然仍然漂亮，但是随意的穿搭和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脸呈酡红色，肯定是刚喝了不少酒，嘴里叼着一支烟，看到李维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头发束了起来，这才好了一些。 “西蒙，你在帮恶……李维先生做事了么？” 老板娘本来准备想说恶魔人的，但这个诨号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满，及时改口过来，不过让人感叹的是，西蒙也堕落了，以前他还不屑于自己的生意来着，如今也掉到钱眼里去了么。 两人交情不浅，但也不深，算是普通朋友。 “很明显不是吗？” 接下来没有太多废话，寒暄几句之后，西蒙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老板娘，李维有一个咖啡厅需要人手。 “这样吗？”老板娘有些紧张，甚至没有坐下来，十分忌惮李维，她大概猜到了西蒙的意思，要把自己的那些酒托拿过去，但这怎么可能，这是自己的命脉所在，“用奴隶不好么，不要工资，而且无条件服从。” 老板娘没想到的是，西蒙会对自己下手，该说悲愤还是欣慰呢？他总算也是上道了。 西蒙摇了摇头，说道：“你指的是那些疾病缠身的廉价货色吗？这种质量的完全不行，我要的是能诱导顾客消费的行家。” 老板娘仍然找着借口推辞，说道：“她们到手的钱不必我少到哪里去，我并不能命令她们。” 西蒙脸色有些不好看，终究还是遇到了自己料想到的麻烦。 西蒙深嘶一口气，目光看向李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后，便背过头去喝着闷酒。 李维也明白了意思，西蒙在暗示自己可以下手了，卖起朋友来毫不留情么？李维喜欢没有原则的人，胜过一切，至少他狠得彻底，只要利益够多，就永远不会背叛，与这种人做同伴，很安心，什么时候会站在同一战线，什么时候会出卖，你永远了如指掌。 “人总得被什么支配。”李维点燃一支烟香烟说道：“罗莎琳德用钱支配我，控制我，让我做事。这些年轻漂亮，道行极高，有着大好前途的女孩，你要如何才能控制她们干这种事呢？致幻剂？高利贷？还是家人的性命？” 李维每说一句话，老板娘的脸色都难看一分。 “别给我扯这些，你会得到分成的。” 李维这样说道。 “分成？” 老板娘装着傻，李维说得好听，但把赚钱的东西拿给别人用，自己拿分成，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李维不再多言。 “明天上午十点，商业街86号，我至少要看到十个人，如果你看得起我的话。” 李维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摩根也站起身来面带笑意，对老板娘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抱歉。” 西蒙也跟着走人，在桌上留下一枚金币，算是酒钱，尽管那些酒完全不值这么多。 三人离开后。 老板娘心情复杂，只是对身旁的酒保说道：“给他们拿把伞吧，外面在下雨。” 酒馆门外。 灰霾的天空如同吸食毒品的妓女让人感到绝望，伴着雨点的刺骨冷风沁入肺中身心俱疲，涌动的人流与嘈杂的声音更加心烦意乱。 “关于你刚才说的堕落。”李维扶着额头，向摩根说道：“根本没有堕落这一说法，只是世人太傲慢了，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站在高处的啊。” 似乎是被雨淋得清醒了一点，李维接着说道：“个人观点，或许是一个悲剧。” 几个酒保迎了上来，为三人撑开了伞。 “不，你说得很对，团长。” 摩根接过雨伞，冷漠注视着被雨淋湿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