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四百二十八章 唯一输家
新英格兰高地区芬威尔警局重启的调查结果，很快便传到了马尼拉港。 这完全就是孟绍原提前做出的预判，以及考斯顿所发挥的影响力。 考斯顿再一次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事情的进展和孟绍原判断的是完全一样的。 在迪隆住处大约一百多米的一片小树林里，警察真的发现了异常。 某个地方的树木和野草，长得比周边的更加旺盛。 往下挖掘了没有多久，一具白骨化的尸体就出现了。 根据体格以及腐烂的衣服来判断，这具白骨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赛尔！ 也不能怪警察当年无能。 那时候迪隆还是个少年，警察无论如何不会把赛尔的失踪和他联系在一起的。 而且，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赛尔患有严重的焦虑症。 离家出走，也在情理之中。 当手握这份调查结果，孟绍原只说了一句： “现在，让我们结束一切吧！” 迪隆上校再次被提审。 当从芬威尔警局来的这份报告放到迪隆的面前，这位美军上校继续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事情过去那么遥远了，警方要做的工作量太大了。 首先，他们必须确认那具白骨的主人究竟是不是赛尔。 然后，他们还要证明凶手是不是迪隆。 这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是的，迪隆上校。” 在前一次的审讯中，几乎不怎么开口的孟绍原，这次主动说道：“芬威尔警局不但开始调查白骨，而且，还重新开启了布鲁诺遇害案的调查。他们开始认为，猎枪出现故障，并不是简单的偶然事件了。 也许你认为这两件案子过去的时间太长，很多证据都消失了，是吗？你只猜对了一半。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证据是会消失，但主要证据是绝不会离开的。 你知道什么是主要证据吗？就是只要找到一条，就足够给嫌疑人定罪的证据。比如，根据芬威尔警方初步的调查，遇害者生前是遭到了钝器在头部，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后脑勺的连续击打后死亡的。 我决定向芬威尔警方提出建议，检查伤口是否是由左撇子造成的。为什么我这么确定？因为我发现你，上校，你就是一个左撇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迪隆上校的左手。 迪隆上校的左手也情不自禁动了一下。 孟绍原却只当没有看见，继续说道：“而根据你的姐姐桑迪的介绍，当年，赛尔因为严重的心理疾病，拒绝与其他人交流，只有你，才可以和他说话，并且他非常畏惧你，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那么，综合起来，这就形成了一个证据链。控制住赛尔，伤口，左撇子。主要证据！我相信法庭会采纳这主要证据的。而且随着调查的进行，会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浮上水面。” 迪隆上校虽然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但却可以明显察觉，他的左手大拇指在不断的动着。 他的心理防线正在出现瓦解。 斯雷因在此时说道：“迪隆上校，麦克阿瑟将军已经批准成立军事法庭，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这个军事法庭，将由五名军官组成。”、 一瞬间，迪隆上校脸色发白。 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美军的军事法庭，没有永久的固定法院，军队走到哪里，法庭就设在哪里。律师、法官和军事法庭成员来自负责军事法庭审讯的部队。军事法庭成员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陪审员。 军事法庭分三个等级，最低一级是审理轻罪的法庭，由一名律师或一位军官担任法官和军事法庭成员，刑期包括降级和减薪，监禁最多不超过30天。 第二级是特别军事法庭，它一般审理轻罪，刑期也包括降级、减薪、开除军籍，刑期最高不超过一年。除非被告要求由军事法官审讯，否则就要由指挥官指定的至少3名军事成员审讯。 最高一级法庭是处理重大刑事犯罪案件的最高军事法庭，除非被告要求由军事法官审讯，否则由指挥官指定的至少5名军事成员审讯，刑期从开除军籍到死刑不等。 这就是说，迪隆上校的案子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级别。 “各位，我请求单独和迪隆上校谈一下。”雷东多开口说道。 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同意。 审讯室里，只剩下了雷东多喝迪隆。 “抽烟。” 迪隆接过了雷东多递来的烟，狠命抽了几口。 “我们认识有十五年了，或者时间更长？”雷东多凝视着他：“你的事情，我总会全力以赴的协助，记得你还是个上尉的时候，你殴打了你的上级，在你同样要面对惩处的时候，我不计代价的保护了你。” 迪隆上校沉默着。 “但是这次不行。”雷东多话锋一转：“我和佩特进行了交涉，提议让你光荣战死，但是被佩特拒绝了。” 迪隆上校终于说话了：“没有一点挽回的机会了吗？” “对不起，我尽力了。”雷东多语气低沉：“认罪吧。” 认罪吧。 迪隆上校握着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太清楚了，一旦认罪就将意味着什么。 “走私和误杀罪名。”雷东多叹息一声：“你会被剥夺军衔，刑期不超过五年。” 迪隆上校眼神一片茫然。 离开军队吗？ 自己除了打仗，还会做什么呢？ 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结局？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对付自己？ “为什么？”迪隆上校终于爆发了不甘的询问：“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恶毒的对待我？” “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迪隆？”雷东多一脸苦涩：“你阻碍了太多人的财路。斯帕巴尼奥斯是交通要道，马尼拉港是第一大港，所有的走私都会通过斯帕巴尼奥斯。 而你呢？不断的扣押那些走私物资，你真的以为，一点走私物资便会把你置于死地？不，你错了，这些被你扣押的物资，只是一些探路石而已，更加大规模的运输，还没有开始。 那些掌控着一切的大财团，已经认为你是一个无法信任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对你动手。你以为你的姐姐从美国来，芬威尔警局那么迅速的展开调查，都是偶然的吗？不，那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在那推动着一切，即便是巴顿将军，也都无法阻拦这股势力！” “麦克阿瑟！”迪隆上校骤然醒悟：“麦克阿瑟故意把我安排在斯帕巴尼奥斯！” 雷东多点了点头。 他终于想明白了。 斯帕巴尼奥斯故意让他留在了斯帕巴尼奥斯，因为麦克阿瑟清楚，迪隆上校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留在这里，会得罪所有人。 到了那个时候，不用麦克阿瑟出手，自然有人来解决迪隆上校的！ 迪隆却傻乎乎的走进了陷井里。 麦克阿瑟是个军人，同样也是个政客。 而作为纯正军人的迪隆，又怎么可能是麦克阿瑟的对手？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到这里就结束吧。”雷东多又给对方续上了一根烟：“如果你现在不认罪，他们还会找出更多的所谓罪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再可以为你求情了。” 迪隆上校拼命的抽着烟。 一根接着一根。 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终于，他抬起头，眼眶居然有些红了： “我，认罪！”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他只能向自己可悲的命运低头。 …… 1945年3月21日，最高军事法庭在马尼拉港开庭。 亨得利普少校代表检方，对美军第19骑兵团团长迪隆上校做出起诉。 庭审仅仅进行了20分钟，迪隆上校的指定律师，便要求暂时休庭。 随后，在法官的办公室里，代表他的当事人和检方达成了协议。 迪隆上校承认所有指控。 而亨得利普少校则同意，在迪隆上校坐满三年牢后可以得到释放。 当天下午，法官做出判断，迪隆上校罪名成立，剥夺军籍，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半。 这是迪隆最好的结局了。 他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旁听席的那些人。 棋子？ 在这场博弈中，自己是一枚棋子，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 斯帕巴尼奥斯的较量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输家，迪隆上校，也许还有背后支持他的巴顿。 赢家？ 赢家太多了。 麦克阿瑟赶走了他的政敌安排在他身边的钉子。 大财团和走私犯，彻底打通了斯帕巴尼奥斯。 亨得利普少校因为迪隆上校一案，一战成名，成了美军律师团中一颗耀眼的明星。 出卖了迪隆少校的多曼，则被聘请了马尼拉警察局的特别顾问。 而那个马尼拉的探长瓦纳多，在美军的全力支持下，取代了那个看他不顺眼的副局长，成功的登上了马尼拉警察局副局长的宝座。 同样是叛徒的阿吉特上尉，得以继续留在军中，继续赚着他的钱。 就连桑迪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同样得到了丰厚的报酬。 孟绍原？ 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目的只有一个： 打通斯帕巴尼奥斯，让黄金顺利地运抵马尼拉港！ “并不是我设计了一切。” 而在孟绍原的口中，他却这么说道。 “不是你设计的？那是谁？”李之峰看起来有些好奇。 “麦克阿瑟。”孟绍原淡淡说道：“从麦克阿瑟让第19骑兵团驻守在斯帕巴尼奥斯，并且我在知道了麦克阿瑟和迪隆的关系后，我就知道，这一切其实是麦克阿瑟早就设计好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无论我在斯帕巴尼奥斯做了什么，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 “谁当你的敌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李之峰叹息一声：“人人都是赢家，输家，只有一个！” “从迪隆被派到斯帕巴尼奥斯开始，他就已经注定是输家了。” 孟绍原说完站起了身，看向远处的天空，脸上露出了深沉：“孟哲俊明天就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去送送他。” …… 1948年4月，迪隆上校得到了释放。 亨得利普少校兑现了他的承诺，四年半的刑期，迪隆只坐了三年。 当他走出监狱的时候，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空气。 两辆警车停在那里。 接着，两名警官走到了他的面前： “迪隆，你因为涉嫌杀害布鲁诺和赛尔，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 …… 马尼拉港。 “哥！” 一看到孟绍原和李之峰出现，孟哲俊的眼眶一下红了。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孟家的人，不哭。” 孟绍原帮他擦去了眼泪，从李之峰的手里拿过了一个包交给了孟哲俊：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你跟随‘白色沙滩’后，会先到福建，目前福建除了福州，大部分都控制在我们手中，那里非常安全，即便是福州日军，也即将被全面赶出。 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不过，我必须要警告你，中日两军围绕雪峰山，将展开一场大规模的会战，而你的家乡邵阳，将成为主战场。为了确保安全，我建议你现在重庆待半年，等到会战结束后再回到家乡去。” “哥，我听你的。”孟哲俊忽然说道：“哥，如果你还在军统，雪峰山的会战，你肯定不会错过的吧。” 孟绍原神色有些暗淡，但随即便笑着说道：“会战？我是个特务，哪里有这个本事去正面作战，萨尔妮呢？” “为了避免有人看到她，我已经先安排她上船了。” “你也上船吧。”孟绍原看了一眼“白色沙滩”号：“兄弟，青山绿山，江湖路远，保重！” “保重，大哥！” 孟哲俊用力拥抱了一下孟绍原，接着又狠狠地拥抱了李之峰：“老李，我是懦夫，先跑了，大哥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滚蛋吧，小兔崽子。”李之峰笑着踹了孟哲俊一脚：“将来有机会，记得来美国看我们！” “嗯，我保证，一定会的。” 孟哲俊一扭头便走了。 他不能回头。 因为，他的眼泪早已止不住落下。 再见，大哥！ 再见，少年复仇者！ 再见，所有的兄弟们！ 可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重新团聚的，我保证一定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