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存哲学

    哪怕在熟睡之中，嘉莉朵也会保持着警惕……也可能是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熟睡，永远只会有浅眠而已。

    黑夜代表这危险，夜里突然出现的野兽让她害怕，然而更让她害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坐在她不远处的人。

    她年纪不大，或许并不聪明，然而很多经历让她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怎么做……既然对方只是坐在那里的话，那她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睡下去，起码在对方表现出明显的有害意图之前继续睡下去。

    大喊大叫或者慌忙逃窜肯定是最糟糕的选择，她这么告诫着自己，然后尽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心。

    然而，不经意之间瞥见的什么东西让她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对方有没有看到？侥幸的念头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坐在对面的人已经看破了她装睡的意图。

    在听到了奈落的声音之后，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仅仅只是站了起来而已，她没有叫，更没有跑。这就已经足够了，奈落并不在意这孩子会不会继续装睡，只要别犯蠢就是了。

    那孩子站起来之后，借着跳动的火焰奈落看清了她的样子。虽然瘦弱，但还算得上干净，样子也周正，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流浪的孤儿。

    她的头发齐肩长，如果是男孩，这得算长发；如果是女孩的话，那就是短发。而分辨男女也不是什么难事，那孩子穿着一件白色单薄宽大的罩衣，身上多少可以看的出一些起伏。

    奈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小女孩不见得比小男孩好对付，但此时更容易让人从心理上接受。那孩子赤足立在寒夜里的样子有些可怜，看的出来，她正在克制自己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奈落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她足够配合，想了做之后，奈落还是决定采取友善一点的态度跟对方交流。

    “我叫嘉莉朵，大人。”嘉莉朵小声的说道。尽管只要跑几步就能翻过身后的矮墙，再跑几步就能逃进黑夜，但她不敢这么做，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让她不敢做任何逃跑的尝试。

    “嗯，嘉莉朵，你今年多大？”

    “12岁，大人。”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一个挺微妙的年龄，很多事情都在可与不可之间……主要意思是说她可能很懂事，也可能什么都不懂。

    现在看来，她多半是前者。孤儿会经历很多事情，因此也会懂的很多事情。

    “你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是的，大人。”

    奈落只不过随意问了三个问题，然而嘉莉朵每一个回答后面都要加上个“大人”，看得出来她正在表达某种态度……孱弱和恐惧，可以满足某些人威服他人的心理。

    不过这仅仅是一种自我保护而已，目前这种情况下，要是不小心触怒了奈落这种不请自来的人的话……嘉莉朵能够想到那种最严重的后果。

    奈落并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孩子她曾经见到过，也就是她昨天施舍食物的那个孩子，如果她能认出对方的话，那就可以明白对方的自我保护意识有多重——尽管这孩子现在看起来比较干净，可每天她去到城市里的时候，总是把自己弄的又脏又丑，这样可以让她免于某些遭遇。

    小小年纪所懂得的“生存哲学”，也无非是能活下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她只要活着，也只有活着。

    “不要担心，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在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而已，夜还深，你可以继续睡下去……喔，睡不着又太冷的话，可以坐过来烤烤火。”

    “我叫奈落，你看，比你大不了几岁，我们都一样，所以不要害怕。”奈落笑着说道，她并不指望消除对方的戒心，也不指望对方还能安眠——在完全陌生的视线下入睡，那得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她只是不想借了人家的地方还把人吓得心肝乱颤而已。

    奈落忘记的事情嘉莉朵并没有忘记，实际上她很快就记起了白天曾经遭遇过奈落的事情，然而那不会减少她的警惕与惧怕。不过神情挣扎了几次之后，她还是小心的走了过来，隔着篝火与奈落对坐……她把奈落刚刚的话理解成了一种命令。

    奈落还要说点什么，不过她马上就注意到了嘉莉朵的怪异——这孩子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的左手，也似乎在本能的躲避这只手掌。

    而嘉莉朵察觉到了奈落的视线之后，眼神马上闪躲了起来，12岁的孩子哪怕再怎么早熟早慧，也不可能隐藏的住自己真实的情绪。

    “嘉莉朵，难道……我手上的东西你看得到吗？”奈落突然出声，同时她的轻轻晃动的缠绕着气场的左手。

    在那手掌上腐蚀性的念能力依然在纠缠着。

    “这是……什么？”

    嘉莉朵的眼睛随着奈落的手晃动而转动，可能由于过于吃惊，这次她没有想太多就附和了奈落的话，不过随之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打自招”，

    “大人，我、我不是故意……”她试图解释，然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奈落明白了眼前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恐惧来源了……多半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东西，如果一般人看得到这种超出理解的东西的话，那自然是极为害怕的，更何况是个孩子。

    然而，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看得到？

    虽然在同样的能力者眼中，奈落手上的念就像是眼前的夜火一样再明显不过了，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见的东西。

    可嘉莉朵却看到了，这不符合常理。

    奈落看着嘉莉朵那生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有些瑟瑟的样子，一眨不眨的眼神一直到让这孩子就要忍不住颤抖起来的时候，她才收回了视线，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宝贵的原石，不……更应该用‘璞玉’来容易吗？”

    多年前自己被捡到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感受吗……这一瞬间奈落禁不住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好吧，有点想多了，现在还是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为好。奈落尽量甩开了一些对此时不太必要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