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前往美洲的道路
帝国二十五年的四月,当西南季风起来的时候,由三艘飞剪船茶隼号、白隼号、游隼号组成的船队从帝国申京港出发,目的地则是帝国最东方的海外领地美洲行省。 在帝国二十四年的冬季,美洲开发公司正式宣布撤销,美洲也从公司之地,变成了海外行省,实际上,当帝国第三届内阁上任的时候,这一计划就已经确立,原因在于公司制度下的殖民地已经不符合帝国的战略。 公司制度下,一切以利润为上,这导致帝国在美洲地区的政治和军事行动都要考虑是否得利,虽然国家行为也是以利益为上,但区别在于,国家利益包括了很多,譬如地缘政治利益、长远利益等等,而公司只看盈利,只看金银。 三艘飞剪船是帝国政府专船,也是客货两用船,以载客为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三艘船上的一千三百多人之中,全部是帝国派遣美洲行省的官员及其家眷,数量多达三百四十多人的官员之中有一百二十人是内阁派遣,其余都是来自美洲的进修官员或者美洲籍的毕业学员。 航运路线已经确定,从申京出发,然后经过对马港、东方港、温泉港、鳕鱼港、北原最终抵达美洲行省的省府金州。 当然,在沿途也会汇入一部分的船只,同样也会卸载货物到岸客人。 五日后,船队抵达了对马港,中午抵达,白日间补给休息,第二天一早出发,李君威毫不客气的住进了本地行政长官的家里,只求一晚的安宁,而本地的行政长官也是申京派遣,贴心的为李君威安排了一切。 游隼号是船队中裕王的坐舰,皇室还对其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让裕王在前往美洲期间可以舒心一些,但结果并不如意,主要是船上的乘客都是派遣官员,这些家伙多来自美洲地区,在申京、京津等地进修和学习长达三年以上,他们多是美洲移民二代,来到本土已经很兴奋了,娶个本土姑娘为妻更是觉得荣耀,所以这些人多半娶妻生子,因为一路上李君威的耳朵里总是会响起孩子哭的声音,让他整天睡不着,于是迫切需要换一艘船。 第二一早开船的时候,在三艘大飞剪船旁,停泊了一艘吨位在六百吨左右的飞剪船名叫长宁号,这是济州府的移民船,因为济州、对马两岛靠近日本,而日本因为战乱、灾难等缘故,常有灾民漂流到沿海帝国的岛屿上,尤其是对马,靠九州很近,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来,一开始,两地直接接纳,但是造成了很多治安问题,尤其是在济州曾经发生过部分日本人焚烧港口和仓储区的事情。 恰逢裕王西征,大陆方向缺乏移民,因此这些来自日本的移民都会定期打包,直接送往京津或者辽宁,然后移居各边疆区,当然,永宁以北的东西伯利亚地区也是移民地点。长宁号一年跑两次,原本要六月出发的,但现在裕王需要,船期也就提前了。 “这是田忠健,也是长宁号这次前往温泉港的船务长,他已经连夜让船上的移民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在刚刚洗刷过的长宁号船尾楼,李君威见到了田忠健。 一般来说,船上没有船务长,但移民船与货船不同,移民是人,需要管理,长宁号所运载的是日本移民,而船长显然不具备管理他们的才能,甚至连交流都做不到,因此也就设立了船务长。 “田中贱,日本人?”李君威问道。 “中国人,日本族裔。”田忠健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君威的侍卫长忽然抓起他的手,推起袖子,露出了一道铁环,愤怒的对行政长官说道:“罪官也敢安排到王爷身边?” 铁环就是罪官的标志,犯了罪的官员同样会被流放海外,但官员就是官员,他们的管理才能也应该物尽其用,所以在移民过程中乃至到了海外领地,会代理一些中下层管理岗位,但为了与普通官员分开,一开始会给他们带手铐脚镣,但发现这样工作很不顺利,因此也就变成了铁环。 李君威拍了拍侍卫长李素的肩膀,解下刀挑起田忠健的裤腿,没有镣铐,说明这个罪官不是恶性犯罪,一般是贪污、经济犯罪、渎职这类,对于李君威来说,这种人很有趣,有故事而且不暴力。 “好了,就他了。”李君威吩咐说道。 长宁号上也有不少孩子,有日本孩子也有自愿移民到温泉港的普通百姓,但是因为裕王驾临,他们都被安排到了游隼号上,这些人并不知道裕王驾临的消息,只是知道要换船,还以为田忠健搞事,因此每个人都愤懑不满的喊田忠健的外号——忠奸商! 李君威对此很感兴趣,坐着这艘船前往了下一站东方港,无聊的他与田忠健交谈,发现他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田忠健属于日本族裔,但真实却是中日混血,他的母亲原本是长崎的汤女,也就是温泉场所里的妓女,因为年轻貌美被一个中国富商相中,却因为家有河东狮吼,因此养在了外宅,田忠健的父亲姓田,母亲则姓田中,因此取了一个半中半日的名字。 后来富商死于海难,虽然田忠健这类私生子在帝国法律之中也有基本的继承权,但田忠健是否是亲生子无法确定,因此没有继承任何财产,被田家宗族一笔钱打发了,田忠健随母亲改嫁给了对马的一个小商人,算是拥有了合法的身份。 田忠健很聪明,用母亲积攒下的钱顺利在对马上完中学学堂,前往济州上了高级国中,如果不是母亲生了两个弟弟,被迫要收紧对他的投资的话,取得好成绩的他是有资格前往本土深造的。 田忠健十七岁开始工作,顺利考进了对马的治安局工作,因为他会日语,所以长年参与日本移民、社区的工作,仅仅十年就成为了对马治安局副长官,但却在去年因为一次案件而被问罪,因为罪过不大,所以成为罪官,发配温泉港工作,而不用受牢狱之灾,而忠奸商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其实就是小人一时糊涂而已,两年前,申京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因为被杀的人里有波斯国驻申京使者的女儿,所以闹的很大,申京治安厅最终确定了一个杀人犯,却被其逃走,去年末,其同伙供述他可能逃亡济州和对马,因此........。”田忠健说着,表现的很羞愧。 身为对马治安局副局长的田忠健接到了协查通告,发现赏格达到了一万两,因此动了坏心思,当时他母亲与继父所生的一个弟弟欠了大量的赌债,急需归还,几次三番找自己,而田忠健的妻子却一毛不拔,于是他就铤而走险。 他扣下了那协查通告,大量绘制那嫌疑犯的头像,张贴在对马全境的人员聚集地,但发出的不是悬赏通告,而是私人的寻人启事。他以弟弟的名义发布,就说那人是弟弟走失的亲舅舅,悬赏一千两银元寻找,结果很快捉到了元凶。 弟弟领赏自己赚功,但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田忠健中间商赚差价的事被人举报,他也就成了罪官,索性罪过不大,又确实捉到了杀人犯,因此被剥夺官职,流放温泉港五年。 田忠健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尤其对日本那边的情形非常了解,二人一路畅谈,抵达了东方港。 东方港位于库页岛的南端,却已经是一个没落的城市,当年这座城市附近有铁矿和煤矿,所以发展出了冶铁行业,又因为靠近渔场,捕鱼、捕鲸和猎杀海豹等渔业也很发达,巅峰的时候,东方港有三万多人,但是随着朝鲜图们江流域的煤铁资源开发,海参崴取代了东方港成为了三个行省之中的钢铁产业基地。 包括库页岛和虾夷地两岛在内的北海省建时,东方港是省府所在,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和经济发展,气候更温和,物产更为丰富的河川市(札幌就是大河川之意)发成了人口众多的城市,因此省府随之迁移。 也因为这样,东方港成为了前往北方和美洲移民的重要中转站,来自本土的移民都会在这里进行长期休整,这一次,移民船队就在此修整半个月之久。 原因很简单,随着省府迁移和冶铁业的落寞,港口附近出现了很多空房子,其中一批就被当地百姓经营起来,成为了廉价旅馆,而本地目前最倚重的产业就是捕捞行业,这属于季节性行业,因此每年都会有大量商人来此,这些廉价旅馆也就被应用起来,而春季并非渔业旺季,所以有大量的空房间来暂时安顿移民,相反,如果在海参崴或者河川市休整,成本将会非常高。 东方港如今并非旺季,所以只有八千多人,在帝国本土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而整个库页岛上如今人口也不过十几万而已,因为移民船的到来,本地的商业立刻就繁荣起来,要知道,这支船队属于派遣船队,船上都是官员及其家属,就没有什么穷光蛋,而这也是前往美洲的起点站,随着移民船队的抵达,来自海参崴、河川、京津、申京等地,参与大洋贸易的船只船队也陆续抵达。 因为美洲由公司辖地变成行省,美洲开发公司对于大洋贸易的垄断已经消失了,因此今年多了很多前往美洲贸易的船,而这些商贾抵达东方港口,也是出手买买买,据说连已经濒临破产的东方钢铁厂都被某个来自申京的商人直接买下,拆了很多仪器设备发售向美洲地区。 李君威骑马游览本地风光,返回船队的时候,港口多了一艘漂亮的飞剪船,名为飞翔号,而这艘船只悬挂的却是荷兰旗,而船主竟然是年前年后在申京大出风头的英国爵士托马斯。 托马斯在申京进行了长达半年的政治游说,终于把两家东印度公司从殖民公司变成了贸易公司,而且获得了一些帝国港口通商权,东方港是一个,而美洲的金州港也是一个。 “托马斯爵士,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您,怎么,在申京出风头出的不够,又出到帝国北疆城市了吗?”李君威笑呵呵的问道。 这个冬季,托马斯确实大出风头,他获得了一次在议院演讲的机会,向帝国议员们讲述东印度公司的一切,这还不算,托马斯如愿见到了帝国的皇帝和太上皇,并且得到赐宴,虽然这主要是他父亲带来的便宜,但他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而面对李君威的打趣,托马斯只有苦脸应对,他说道:“尊贵的殿下,您知道的,如果我们两家公司与海外事务部达成的协议被伦敦所知道的话,我这个爵士立刻就会成为卖国贼,而上断头台的。” “是吗,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投奔你的二弟。”李君威笑着说。 托马斯的父亲大卫船长在英国和次大陆的地位和荣耀全部由托马斯一人继承,但他还有几个弟弟,最出息的就是二弟,从一开始他就被养在马德拉斯,后来是槟城,长大之后前往了马尼拉,是巴拉望开发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托马斯的这位兄弟曾经参与剿灭苏拉威西海盗,并且有过一次保护过澳洲运金船队的履历,因此得以获得帝国元老院授予的伯爵爵位,已经比托马斯出息多了。 “我可不想有那么一天,不得不说,殿下,我经过了几天的思考,我觉得中计了。”托马斯无奈耸肩,这是他这段时间唯一想明白的事。 在申京的游说只是表面文章,更多的时候,托马斯是在海外事务部与李君威谈判,但他代表两个公司达成的合约有两份,表面上,英国东印度公司向帝国把孟买等一些次大陆殖民地交给帝国,换取在一些港口自由贸易的权限,但实际上,还有一份密约要桌下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