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暴前夕
漫天的星光零星地点缀在幽暗的夜空里，点点闪耀的星光像是镶嵌在夜幕中的璀璨钻石，一轮皓洁的半月遥遥地悬挂在东方的天壁上，洒落淡淡的银色光辉。银河下是广袤无垠的海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碎冰，星空倒映其中，波光粼粼，从远处吹来的海风卷起波浪，搅乱了倒映出星辰和明月的平静海面，无数的浮冰在水里摇曳着，彼此撞击在一起，发出稀里哗啦地声响。 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起来的身影迎风站立在海边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负手而立的他纹丝不动，像是一座屹立于此多年的坚硬雕像，沉默冰冷的背影与他身后的这座钢铁之城遥相呼应。寒冷的碎风吹拂着他笼起的黑色兜帽，他冷峻的面容在水银般的月光中若隐若现，那道几乎贯穿了整张左脸的可怖伤疤也若隐若现，那双和黑夜几乎同样颜色的瞳孔无比的深沉，眺望远方的视线里透着一股尖锐而冷冽的气息。 天空中也不知何时突然就涌来了沉甸甸的乌云，像是耀眼的舞台上缓缓拉起了帷幕，仿佛要将此刻璀璨的夜空遮盖起来，像是一场临近尾声的谢幕，又或许是准备着下一场表演的前奏。翻滚的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拍碎在海岸线交错咬合的黑色礁石上，四散爆裂的浪花夹杂着无数的碎冰将近海的水面搅起混沌的泡沫来。耳边的风啸声也越加清晰起来，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吹来，带着凛冬刺骨的寒冷，拂过脸庞的时候竟有一种刀尖割面的尖锐痛觉。 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色降临后的尼普顿之城如同往常一样，跳动的火焰几乎将黑暗驱散殆尽，厚厚的冰霜覆盖在每一座坚固的建筑物上，拔地而起的高耸城墙上是手持火把来回巡视的士兵们，他们穿着厚重的银色铠甲，腰间悬挂着黑铁铸就的重剑，沉重的脚步声彼此响应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下，一面面巨大的红色旗帜在夜风中翻滚着，旗帜中心纹有赤裸的圣洁天使，他们双手环抱胸前，背后的巨大羽翼张开，像是沐浴着火焰而来，给人以庄严肃穆的同时带给人一种浑然天成而又无穷无尽的力量感。 远方翻涌而来的乌云和呼啸的飓风并没有引起这座城市的注意...... 风暴在这座极北之地的冰雪之城中已经司空见惯...... 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巍峨的宫殿里，一扇巨大而华丽的落地窗不经意间被风吹开，冰凉的夜风突兀地灌入了温暖的空间里，将花梨木制成的高档办公桌上的那盏烛火吹得摇摆不定，端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个俊美男子的面容也在恍惚的烛火里变得阴晴不定，他湛蓝如海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寒意，重重地合上了摆在面前的那卷羊皮卷。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令人意外！”他冰凉如水的声音听起来透着淡淡的伤感，摇曳的烛火里那张宛如神邸般的面容看起来悲悯而失望，他就是尼普顿之城的主人，奥斯兰皇之弟——创·塞斯利亚公爵。 “笃笃笃......”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进来吧，门没关！”创·塞斯利亚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随后，门被缓缓推开，一名士兵急步进入，还没走出两步，摇曳的烛火就在这时忽然熄灭了，黑暗瞬间笼罩了下来，只有透过乌云的残缺区域落下的零星月光薄薄地洒落在办公桌前，将男子悲伤的面容隐匿于更为浓稠的黑暗中。 “公爵大人！”士兵近前单膝跪地，极其恭敬地说道。 “侦查总长？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黑暗里传来创·塞斯利亚饶有兴致的声音，但是声音里却莫名地夹杂着其他的感情色彩，“是关于巴克达的，还是【屠戮者】的？” 士兵来不及细细揣摩公爵此刻的些许异样，着急地将这些天搜集到的情报一一禀告：“如公爵大人所料，【屠戮者】并没有乖乖地呆在城中按兵不动，他们每天深夜都会分散成几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潜入附近的山脉山谷中，似乎是在勘测地形，也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我们潜伏跟踪数天，终于在今天意外地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样的秘密？”创·塞斯利亚面色微微一愣，“说来听听。” “【屠戮者】深夜的隐秘行动似乎和巴克达联合帝国有关。”士兵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是去见巴克达联合帝国的人了？”创·塞斯利亚渐渐沉下脸来，他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些许，只是仍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未免过于荒诞。 “是的，我们发现了他们和敌国的帝国军有接触，再进一步的跟踪后......”士兵说到这里情绪似乎有点激动，“我们更是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创·塞斯利亚迫不及待地追问。 “敌国的军舰。”士兵努力地平缓下急促的呼吸，极力克制着自己胸腔内因为不安和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继续说道，“就......就潜伏在距离尼普顿不到三十里外的山谷中，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逗留在那里有些时日了。” “巴克达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啊！？”创·塞斯利亚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在挥散不去的黑暗里透着一种瘆人的压抑感，“只是......【屠戮者】那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属下，属下也想不明白，但是我们的确是侦查到了进入山脉中的【屠戮者】和巴克达的帝国军有所联络，不过由于距离太远，我们也不敢贸然靠近，所以也只能确认双方的身份，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士兵似乎对房间内愈渐压抑的气氛有些不适，又似乎在担心公爵对于他所禀告的情报虚实，慌张地解释道，“不过不管怎么想，恐怕【屠戮者】进驻于此的目的都不单纯......” “你可知道，【屠戮者】军团可是奥斯兰皇的直属军团，他们只听命于皇，你说他们暗中和敌国有所勾结，难道是在怀疑我们伟大的皇？”创·塞斯利亚的声音渐渐地变得冰冷起来，混合着窗外涌进的寒风，不禁令士兵浑身哆嗦起来。 “没，没有，属下，属下不敢......”士兵惊惶失措地匍匐在地。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呢，【屠戮者】可是奥斯兰帝国中最强大的暗杀军团，一群擅长在黑暗里行动的刺客又怎会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行踪？连续跟踪了数天却依然没有被他们发现？更可疑的是你们居然能跟上【屠戮者】的步伐？”创·塞斯利亚的声音愈渐地森然而阴冷起来，宽敞的房间内，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下来，像是四周的空气瞬间被抽离了十之八九，让士兵的呼吸和心跳骤然变地艰难，细密的冷汗从他身体各处的毛孔中渗出，瞬间打湿了他身上的战袍，“我虽然让你们追踪他们，可我并没有指望你们真能截获到他们的相关情报。” “属下，属下说的句句实属，而且......且侦查队的其他同僚也可以做证......”士兵的整张脸已经被冷汗打湿，极度的惊恐让他的面容在黯淡的月光里呈现出怪异扭曲的样子，仿佛前方那片幽深的黑暗里端坐着一个择人而噬的鬼魅，而此刻鬼魅已经张开了他寒光闪烁，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熄灭的烛火被重新点燃，跳动的火光中，创·塞斯利亚俊美而沉冷的面容逐渐显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匍匐在地、不断颤栗的士兵身上，眼神深邃地犹如一池深潭...... 远处浑然天成的黑暗里传来了低沉而浑厚的嘶吼声，伴随着类似野兽奔跑时发出的脚步声逐渐地向着海岸边逼近。 那抹雕像般矗立在黑色礁石上的身影缓缓地动了动，他微微瞥向后方的双眸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光。 “上将！”脚步声在距离礁石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巨大而狰狞的怪兽上翻身而下，一个轻轻地跃步稳稳地落在了笼罩在黑袍中的上将身后，欠身恭敬地说道。 “迪亚米！”上将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两块粗糙的巨石在相互摩擦，“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暂时没有，【天使】军团中没有任何的异动，塞斯利亚公爵也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中，一切都看起来合乎常理，没有任何异样。”月光下，迪亚米的面容笼罩在黑铁面罩之下，只依稀露出一双黑夜般沉寂的双眼，透过面罩发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太真切的感觉，听不出那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甚至听起来都不像是属于人类的声音，“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们这些天的行动都被人密切监视着。” “那是当然，创·塞斯利亚本来就是生性多疑的人，他可不会相信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你们能在他的领域内自由活动就是因为时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们。”上将淡淡地说着。 “所以上将故意选择了一个远离尼普顿的地方来和我见面。”迪亚米似乎恍然大悟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样空旷的海岸边，的确如果有人潜伏在周围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不！”上将微微地摇了摇头，语气里竟有一些不太真实的悲伤，“我选择在这里和你见面，是有别的原因的......” “别的......原因？”迪亚米虚幻的声音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疑惑。 “好了，你就别深究了。”上将打断了迪亚米的思绪，继续问道，“巴克达方面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了吗？” “他们出动了陆地军舰，就停留在距离尼普顿不到三十里外的山谷中”迪亚米顿了顿，补充道，“看样子已经逗留在那有些时日了，不过看起来没有像是要继续前进的意思，目前属下已派人密切监视。” “陆地军舰？难道是被他们喻为陆地霸主的【康斯坦丁】？”上将微微皱了皱眉，兜帽下时隐时现的眼眸里泛着一丝担忧，“看来他们确实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某种契机的到来吧......”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迪亚米低声问道。 “找到他们所等待的契机，然后......”上将低垂的眼眸忽然抬起，兜帽下俊朗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里看起来格外的柔美，只是一道可怖的伤疤几乎贯穿了他的整张左脸，“碾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