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 望江楼中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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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手扒的越来越没力气,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子,脸色因惊恐而变得惨白。终于,他哀嚎一声,松开了已抓到扭曲的手,声音凄厉的破了音变了调儿,而身子像一根绷断了的琴弦,划过暮色四合的天。 就在此时,玉冠男子飞身跃出窗外,转瞬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接连坠江,终于刺激到了众人濒临崩溃的心神,有人大喝一声,揪着身边方才还卿卿我我的女子,一把推到刀疤脸儿面前,然后疯狂大叫:“给你,给你,都给你,都给你。” 女子脸色惨白,踉跄倒在了刀疤脸儿的脚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一双美眸几欲沁血,绝望的瞪着男子。 男子同样绝望摇头,绝望的大喊大叫,将那一把嗓子喊到嘶哑:“别怨我,别怨我,我想活,我不想死,不想死。” 刀疤脸儿提着弯刀,拿刀拍了拍女子的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发黄的大板牙:“瞧见了没,扔到江里也未必会死,可交出了你,却一定能活,这就是他选的道儿。” 女子瞪着眼瞧了瞧对面的男子,回过头又望了望身侧这个男子脸上刀疤儿,狰狞里写下了她今后的命运,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也不再挣扎,只死死咬着下唇,咬出一道嗜血的齿痕,旋即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血从她的唇边缓缓漫了出来,她两眼儿一翻,向后仰去。 “大哥,这贱蹄子咬舌头了。”早有血袍男子上前,掐出女子的脸颊,掐的她双唇微张,只见里头血腥一片。 “倒是个烈性子的,只是如此就能一死了之,未免太低估本座的本事了。”刀疤脸儿抬手,衣袖在女子脸上轻挥而过。 女子口中潺潺流出的血登时止住了,不多时,她悠悠转醒,惊觉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可怕人间,霎时脸色苍白,口中呜呜咽咽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旋即,她被血袍男子拖到了一侧,绳捆索绑之后,丢在了墙根儿边儿。 刀疤脸儿冷冷一笑,冲着血袍男子抬了抬下巴,血袍男子会意的点了点头,揪着方才推出女子的男子衣领,将他推下了楼,随即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咚咚声,那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惨叫狂笑着逃了出去。 有了人带了个始乱终弃的头,后面的人自然从善如流的弃旁人的性命如履,来换自己的一条生路,此地转瞬间成了人间炼狱,男子纷纷满脸嫌弃的将自己身边的女子推了出去,而不去计较推出去的是自己的妻室,还是爱妾,或是红颜知己。只顾着仓皇逃命的男子,在离开这片死地前,竟无一人回顾一眼那些哀哀哭泣的女子。 一阵喧闹后,这原本乌泱泱几十号人的屋内,登时只余下了没带女伴出门的四个人,这四人是自幼一同长大的至交 ,一起喝过花酒,一起顶撞先生,一起打过同窗,一起睡过娇娘,一起讨过贼赃。 此时,这四人面面相觑,他们既没带女子出来,又没上好的水性傍身,看来眼前只是死路一条了。 静谧了片刻,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从四人中越众而出,竟冲着刀疤脸儿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阁下是只要姑娘么。” 刀疤脸儿一怔,没料到此等乱局中,竟还有如此恭敬有礼之人,旋即微微正了正身子,吊着眉梢道:“老子可没断袖之癖。” 文弱书生继续轻声道:“在下吃得少,会干的活多,除了不会暖床,旁的都会,还请阁下网开一面,带了在下走,放过在下的几位哥哥。” “老四,你干甚么,要去也是我去,几时轮到你了。”他身后响起一把虚弱之声,像是生了甚么重病。 文弱书生头也不回道:“大哥,平日里都是三位哥哥照应小弟,如今也该小弟出来担一担事了。” 刀疤脸儿呵呵一笑,存了心想要看四人倒戈相向的模样,摆了摆手道:“本座说了,只要女子,你们四人不论是谁,只要交三个女子给本座,本座就立刻放了你们。” 话音方落,四人中便有个清悦之声争先响起:“好,在下答应了。” 刀疤脸儿挑着短眉一笑,伸手抄过来个青瓷香炉,点燃一炷香,道:“如此甚好,一炷香内你若带了女子回来,他们就都能活,否则,本座就将他们统统扔下去喂鱼。” 不待那人接话,便有个容长脸儿的男子越众而出,转身冲着三人道:“还是我去罢,我府上离此地最近,老三,你照顾大哥和四弟。” 那个清悦之声登时出言阻拦道:“二哥,不可。” 容长脸儿正欲说话,病弱男子却重重咳了数声,道:“都莫要挣了,谁的命都是命,若为了自己活,逼旁人送命,往后,咱们兄弟四人谁也活不安心。” 三人听了此话,皆默然垂首。 病弱男子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刀疤脸儿面前,抬头直视于他,缓缓道:“用旁人的命换我兄弟四人的命,我兄弟皆做不出,阁下要杀便杀,我四人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余下三人皆缓步向前,聚拢在了病弱男子身侧,做出一副引颈赴死的姿态来。 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香炉上的轻烟渐胜,织成一副淡白的薄雾,袅袅上旋,微微火星缓缓蚕食着线香,过火之处一寸寸变白跌落,他们四人的命,也像极了这摇摇欲坠的香,生路就如同外头的天,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殆尽。 刀疤脸儿的眸光在四人脸上打了转儿,淡淡道:“香,快烧到一半儿了。” 此言一出,容长脸儿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旋即决然的拔 腿就跑,丢下身后三人齐齐大喊。 “老二。” “二哥。” 屋内挨着墙角,置了一座莲花状的青铜更漏,更漏声声,像极了黄泉路上的镣铐,望乡台上的思念,奈何桥头的不舍,每一滴都落在三人心头,声声催人绝望。 暮色陡然吞噬了雕花窗格,青瓷香炉中的线香终于燃尽了,一阵风过,状若轻尘,酉时的那滴水,晃了晃,落了下来,落到了三人心上。 刀疤脸儿瞧了瞧仍没有动静的楼梯,像是早已料到这情形,嗤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弯刀,寒光在三人脸上依次闪过:“谁先来。” 说起话来声音清越的那个男子走了出来,抬了抬周正的方脸,从容道:“我来。” “三哥。”文弱书生疾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三哥,我先来。” 病弱男子拖着脚步,走到二人身边,笑道:“都是一死,我身为大哥,自然是我先来,大哥在奈何桥头等你们,到了下面,咱们还是兄弟。” 言罢,他无所畏惧的迎向刀疤脸儿的双眸,淡淡一笑:“还要多谢阁下,全了在下几人的兄弟之情。” 刀疤脸儿只笑了笑,单手一弹,弯刀打着旋儿冲着病弱男子飞去,像是一轮满月,从天而降,投下略带血腥气的温润光华。 弯刀转瞬间逼近了病弱男子的脖颈,眼看着他就要血溅当场,只见从窗外闪进一缕微芒,当的一声,击在了弯刀上。 那微芒看着羸弱而不堪一击,可击打在弯刀上,却发出了沉重的巨响,弯刀一击而飞,砸到了墙上,光华敛尽后,弯刀竟断成了两截掉在了地上。 刀疤脸儿大惊失色,正欲张口大骂,却听得楼梯口处一阵嘈杂,他回首一看,只见容长脸儿煞白着脸,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后头小厮还压着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他不禁微微眯起三角眼,若有所思起来。 见此情景,病弱男子登时大叫起来:“老二,你疯了。” 而方脸男子和文弱书生亦是呆如木鸡,愣在了当场。 容长脸儿眸底含泪,艰难的张了张干涸的嘴,最后反手抓过三个少女,往刀疤脸儿身前一推:“给你。” 三个少女显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一脸茫然的瞧了瞧刀疤脸儿,却见他面容狰狞而丑陋,受了惊吓的退了几步,畏缩在容长脸儿身侧,夹着哭腔齐声喊着:“爹爹,爹爹,爹爹。” 容长脸儿抖着手,依次抚过三个少女的脸庞,垂泪道:“爹爹不能舍了旁人的性命,你们三人是爹爹的血肉至亲,只能舍了你们。”话未完,他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三个少女磕了个头:“爹爹,对不住你们了。” 刀疤脸儿蓦然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果然是手足情 深,女儿寡恩啊,本座收下了。”他挥了挥手,三个血袍男子一人抓一个,将三个少女拖到了墙根儿,三个少女不停的挣扎哭喊,血袍男子毫不怜惜的甩了几个大巴掌下来,少女白皙的脸登时红肿一片,也不敢再哭闹了。 容长脸儿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抠进青砖的缝隙里,眸底的泪终于喷薄而出,落在的地上。 刀疤脸儿挥了挥手,示意血袍男子们将二十几个女子带走,肆意大笑:“好了,你们四人,不必死了。” (本章完)